周一來到廚房，他想找點菜，晚飯吃面條。他打開冰箱，里邊沒有一片菜葉，有肉有魚，他不想吃，關了冰箱門。想，誰離家一二十天還在冰箱里放菜呢？可能還有醬，那樣吃面條也行，他又打開冰箱，沒找著。

他又在櫥柜里找找，看見有幾包方便面，好了，就吃它了。

等著燒開水的功夫，他打開電視機，鼓搗了一陣，才出來畫面。他沒在大城市里看過電視，果然一百多個臺，這樣的電視機掛在墻上也值了?？墒怯幸话牍澞恳蟾顿M，他覺得很可惜，他想，假如把大街上十分之一的人吸引到電視機跟前，那就安靜多了；那是整治家的事，眼下，水開了。

他煮面的功夫，看見廚房里有一大玻璃瓶酒，里邊泡著各種各樣的中藥，還有一條小蛇；他在馬蔫的屋子里看見過這種酒，飯店的柜臺上也有，他猜測，一定有人參、鹿茸、烏拉草；他沒喝過，不知道滋味。今天有機會了，他想：這么多，我喝一小點，主人看不出來。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弄出來半玻璃杯，把它放在茶幾上，他想：一會兒，看著電視，吃著方便面，喝點小酒，誰說不是優秀宅男生活？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喝的酒，不但有酒勁還有藥力，稀里糊涂的就把他弄睡著了。

他這一睡不要緊，就關在屋外面一個人，誰？正是他媽媽迎春。

原來，迎春跟郎圣到了醫院，人家去掉石膏一看，要先給他消炎、消腫；而且他女兒郎光榮點名找的專家，去學術交流剛剛回來，才下飛機，已經電話里說了，人家也說這么處置，他明天才能看情況。這樣，郎圣和郎光榮都叫迎春：“就不用夜間在醫院陪著了，回家住吧，明天早早地，來收拾收拾就行了?！?

吃過晚飯，郎圣又催迎春回他家。迎春不得不說：“我不認識道，我不回去?！?

郎圣說：“在這沒地方睡覺，你受不了?！庇哼€是不回去，問郎圣，說：

“大夫不讓你下地走，你夜里尿尿咋辦？誰給你倒小便器？”

郎圣一聽，也難為她這么想，說：“我大概一夜也就是一兩回，給你放在床下邊留著，你明天早點來，倒了，就完了嗎?！庇罕銢]再吱聲。她這期間看別的病患，凡是腿上打石膏的，都是這么辦；她觀察那些陪護們，伺候端屎端尿，喂飯，翻身，都是零零星星的小事兒，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疼，還歸他們自己去疼，替不了。只不過有的陪護是媳婦，有的或是男人，只有她是雇來的，還得說“算是”雇來的。想到此處，忽聽郎圣說道：“給我找紙和筆?！?

迎春知道現在包里沒有紙和筆，就很為難，看別的病患、家屬也沒有主動幫助的意思，她茫然不知所措，拿眼睛瞅著郎圣。郎圣笑道：“去，上護士站，找護士要，她能給你?！?

迎春去了一會，便拿著兩張紙回來了；又朝別的病床借了筆，遞給郎圣。郎圣讓她坐在旁邊，一邊給她畫地圖，一邊說回家的路怎么走；坐什么公交車，哪里下車，有什么標記，哪里拐彎，進什么樣的大門，幾號樓，怎么按門鈴，告訴得非常詳細。像是假如他腳不壞，他就能領她先走一遍，再讓她自己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