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茜收拾完了廚房，和郎圣過來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電視打開就是音樂頻道。

像孟茜這種女人，有勞保有醫保，她們沒有工作壓力，沒有經濟壓力，沒有生活壓力，只是缺少人陪伴，很容易將看電視作為耗磨光陰的習慣。她們所看的節目，絕非主流，漫無目的，甚至是只要電視開著、有影有聲音就行。但是，她們很八卦，知道明星的名字和臉，能說出很多相關的花邊新聞；她們知道四十集的電視連續劇里邊誰是主角，真人和角色的命運；她們知道征婚的節目最后誰跟的誰，并且按照個人的想法評論人家的姻緣。除此之外，孟茜還最喜歡看音樂頻道，原因是她確實很喜歡音樂，她嗓子好歌唱得好，還是四年級的老年大學聲樂系的學員。

她和郎圣緊挨著坐在沙發上，電視里正在唱歌，她倆有一搭無一搭的看，開始了漫無話題的談話。

孟茜評論一個獨唱演員，跟郎圣說：“我們班長唱得比他好，人也精神，沒你這么多胡子，退休大教授，一個月退休金五千元錢，唱得比他好多了。”

郎圣聽了，沒搭茬。因為改制企業提前退下來的，都沒有好下場，像郎圣這樣的退休金很低。他不愿意提退休金這碼事。

過了一會，孟茜摸著郎圣的后腦勺，評論另一個演員，說：“你知道不知道，唱歌的聲音是從后腦這發出來的，叫后堂音。這個演員沒有，西服倒是挺好看，挺合體。不像你總愛穿休閑裝牛仔褲，顯得沒檔次。”

郎圣說：“牛仔褲有什么不好，米國總統還穿牛仔褲呢。我有西服，我不愛穿，太板人，不自在。還得穿皮鞋，腳也太委屈了。”

孟茜反駁他，說：“得了吧。人是衣服馬是鞍，穿戴不好，到哪都讓人小看。”

郎圣也不同意她的說法，道：“那是過去，現在你沒聽人家說嗎：‘穿拖鞋在大街上賣單的，說不定就是百萬富翁；在夜市上擺攤的，說不定就是博士生’。我的西服還留著接見市長才穿哪。”

孟茜說：“咳。你還有那一天？我也陪同陪同，沾沾光。”

郎圣說：“怎么介紹你？夫人，助理，老秘？”

孟茜說：“夫人？咳！我給你當夫人！你想的倒挺美。我才不要你這個破落戶呢，你以為你還是從前吶，一呼百應的，維令是行哪。和你在一起廝混解解心寬、尋開心玩玩還中。我要的是你這個寶貝東西。”

二人笑了一回，又看電視。郎圣就有點犯困，不愿意說話了。電視里早就換了幾個人唱，又來一個男生唱女聲唱法的。郎圣就不耐煩，便要換臺；一瞄孟茜，正看得如癡如醉，遂忍住性子，靠著沙發沒動。待電視里唱罷，孟茜品足了味道，她方才說道：

“你看人家的扮相，多招人心疼啊，這要是能捧著他在肚皮上晃晃，那是啥成色。”又說：“你不知道，女人為什么喜歡把小娃娃在肚皮上戳著玩？那是女人的天性，天生的就這樣。”

郎圣同意她的說法，說：“你沒見女孩愛玩娃娃，男孩愛玩槍嗎。男人都崇尚暴力，女人都崇尚美。”

孟茜便掐著手指頭算道：“美容、美發、美服、美男子。”郎圣補充道：“還有美金。”

她倆都“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她若有所思，又說：

“其實，你原先在單位的時候挺漂亮的，挺風流倜儻，挺一表人才的，還有才干，能排前五名吧。”

郎圣說：“還沒進前三哪？誰給排的。”

孟茜說：“別以為只有你們男人才能談論女人，女人照樣背后也議論你們，只不過人多了就裝正經罷了。原先在單位的時候，你也是女人談論的話題，很多人恨不能和你插一杠子，只可惜名花有主了；現在好了，落在我的手里，我才意外的知道你的功夫了不得。”

又過了一會兒。電視上正演一個女明星在獨唱，孟茜便說她：“她又離婚了。正在跟一個富翁拍拖，比她大十五歲，報紙上說的。”

郎圣肯定地說：“長遠不了。”

孟茜說：“誰指望長遠？都是錢催的，想嘗嘗有錢的滋味就是了。你沒看見，我那些個老年大學的同學，處長的夫人，局長的夫人，大老板的太太；一個個都有錢。那名牌手提袋、手機、首飾，那叫一個雍容華貴，那叫有氣質；我們出去上歌廳唱歌，消費起來，一個個扽出來就是一沓沓的大白邊，看的我都眼暈。我今后也要找一個有錢人，只要他有錢，哪怕他八十呢，我也不在乎，嘗嘗有錢人的滋味再說。”

郎圣聽得不禁酒往上撞，又不好批駁她，又不好說什么，只好說：“我困了，睡覺吧。”

孟茜還意猶未盡，說郎圣：“忙什么。陪我再看一會，睡的太早，半夜醒了就睡不著了，再看一會。”說著就將一條腿搭在郎圣的腿上，不讓他起身。

郎圣只好耐著性子陪著她看。

又唱過了幾個歌手，電視臺該給你播廣告了，聽眾也該上廁所了吧，郎圣要起身，孟茜攔著說：“你先等等，馬上要播一個汽車廣告，你幫我看看是什么車，多少錢。”

郎圣說：“看它干什么？你有錢買車？”

孟茜說：“不是。我們一個同學，每次上課來，都開一臺那種牌子的車，顯擺的很；有一回放學回家，她跟我說坐我的車走吧，要送我；我不－－－”正說到這，果然電視里播一個汽車廣告，孟茜趕緊叫郎圣細看，說：“快看看，就是這個，這個是什么牌子的。”

郎圣一看，原來是自己也不認識。便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似曾相識，又很陌生，更說不上價錢。”又說孟茜：“它愿意是啥就是啥吧，操那個閑心干啥。有些車白給我，我也花不起那個油錢。你像你所說的那樣，找一個精神的、講究的、有錢的八十歲的老男人，不就是啥都有了嗎。只不過那個老男人過了法定駕駛年齡，你又不會開車，到時候只好攙著他慢慢溜公園去吧。”郎圣和她又笑了一回。

她說：“是不是不愿意看這個頻道，你自己換一個，你喜歡看啥就看啥。”

郎圣看電視無所謂愿意不愿意看哪個頻道，他自己看電視，先搜索一遍，相中了哪個節目就看那個頻道，而且還頻繁搜索頻繁變換。所以他積累的知識就相當的寬泛，涉獵的內容就繁雜，興趣愛好、脾氣秉性也與常人不同。此刻，他估計和孟茜統一不了意志，連基本觀點也難一致，意見相悖，就打消了一開始的念頭。便借故說：

“我必須回家啦。因為我不能確定是不是關好水龍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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