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得到她在身后呼出的淺淺薄息，那清晰的嗓音中恍惚帶了著急之色，緩緩道出事情始末。

縛手的東西解開，他回頭看她，漸缺的月光半灑在她臉上，荒地之上霧色漫開，她的清秀模樣不甚分明，他回她道：“你開心了？”

她在他的語氣下頓住意識，她迷惑，“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說”他眸色沉下，“從那天你讓我帶你去酒肆，至你跳湖要我娶你，后又借著衣服濕了，讓你回我家換衣物，這一件件你都是故意的吧，對，那陳家公子我剛才也見到了，他確實不配你，但你要躲他娶你，你完全可以去找另一個人，我可以因為你的一句話，被關進柴房，但我這人怕死的很，你知道那刀差點遞進我胸口是什么滋味么，陳家公子是不配你，我這般膽小，亦不配你，所以，我怕了，我還有六十多歲的母親要養，你還是另去找別人吧。”

他語氣不重，相反很輕，但偏偏刺痛她的心，她失神：“你以為我是故意？”

這次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點頭。

終于，她失笑，紅腫的眼睛充斥血絲，“你以為我是故意？我跳湖是故意？我回你家換衣物是故意？我說要嫁你是故意？”

她似沒有了語言組織，不知所措的抬頭望了望空洞夜幕，細雨散散而下，月光褪盡，她慘淡稀疏的聲音傳來：“我要說我真的不會鳧水呢，你如果不跳下湖救我，我就會死了，可是我若真的死了，你會為我嘆息一聲嗎，我從小到大奢望的東西就很少，我羨慕書上的愛情，唯一做過最放肆的事，就是為你跳湖了吧，可那又怎樣，你不信我，以為我騙你。”

“騙你就騙你吧，反正誰都不會信，哪會有人在一天之內就喜歡上一人的，還說要嫁他。呵，不信也好，不信最好。”

細雨漓漓，她仰頭的距離，他剛好可以看見她順著眼角滑下來的淚，在暗夜的暈染下，晶瑩的像這個冬天最刺目的雪花，他弄不清明，那流在她臉上的，是淚還是雨？

如擂鼓的急促漫延在心間，像有人在抓緊他的心臟，使勁張握，他知，他在為她臉上的淚心疼，只是也許吧，他也喜歡她，早在她為他跳湖之前。

不知是否是心里的蠢蠢欲動作祟，飄散的細雨突然添了點旖旎曖昧味道，總之，他吻上了她，無法自拔。

心若不動，情怎能開始，管它是佛是魔，一旦上癮，便攻他城池萬頃，于是啊，那時誰也無可救藥吧。

牢房暈暗，趙逸生說：“我便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鑄成大錯，后來我總想，如果那晚我沒有吻她，我們也不會開始，更不會有最后無法收拾的結局?！?

我知那是他傷處，卻還是問出了口：“莫非后來果如你在堂上所說？嫣丹是被李大善人活活餓死的？”

他不隱瞞，臉上的神色顯然還未從故事中抽出，他道：“那晚之后，我與嫣丹回了我那間破屋，然，至第二日晌午，李府的人發現嫣丹不見了，派人來找，既定了關系，我本愈再去求李善人讓他將嫣丹嫁予我，嫣丹卻不肯，讓我帶她走。”

“東躲西藏了幾日，還是被李府的人找到了，我們被人帶回李府，李善人氣極，揚言要打死我，嫣丹再次以死相挾，李善人無法，又將我關進了柴房，我在柴房昏昏沉沉，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天，等我逃出柴房的時候，嫣丹已死了的消息才傳入了我耳中?！?

“那你怎知道她是餓死的？”小明兀的插話。

我暗瞪小明一眼，怎么能問這樣的問題，趙逸生卻不在意，認真答了：“李府的人不知我逃出，我最先想去的是嫣丹房間找嫣丹，然而在那院子里左拐右拐，還是沒有找到，不意，倒讓我撞上了李善人與一人說話，聽嫣丹說過，嫣丹生母早逝，聽那人與李善人說話的模樣，想來應是嫣丹后母?！?

“那人哭啼間道出嫣丹已死的消息，說什么要不是你那般絕決，至于把嫣丹逼的活活餓死嗎，這下可怎么辦好。我驚駭至極，抓了個家丁不管不顧的就問，許久，那家丁哆嗦著指了個方向，我立即朝那奔去，屋內狼籍一片，一人也無?！?

“我不敢在李府多有逗留，奔出李府后，我向人打聽過李府有沒有辦什么喪事，那人說沒有，我這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哪知，剛至傍晚就有一人來找我，那人面熟，正是那日賣畫攤上與嫣丹一起的小婢，小婢見我就哭，我問怎么了，小婢斷斷續續說，小姐在昨日已經入葬，被埋在了北坡荒地上，公子若有時間，就去看看小姐吧，小姐死前一直念叨著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