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天逢大旱,蜀中這種地界竟然也快整年不見落下一滴雨水。川蜀之地,享譽糧倉之名,這樣的地方如果都快鬧了饑荒,天下慘景不言而喻。
蜀中巴地,有一條河,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河卻兜不住這盛譽。這河秉性乖張,水勢不定,令巴地百姓旱澇失測,有如無物。
在巴河的河床邊,一棵柳樹下蹲著一個人,毒辣的太陽刺破稀疏的柳枝,鋼針般定在這人的頭上,暴烈的氣溫,這人卻穿著破爛的棉袍。
如此高溫的天氣,這怪人直直的望著幾近干涸的巴河,燥熱的空氣與火辣的陽光都不能使之分心。
巴河在巴地的百姓心中,地位頗為尷尬。洪水防不住,旱災靠不住,那還要你有個錘子用?但是不知道這人為什么如此青睞這龜裂了大半的河床。
河床就像被刨開肚子的魚,裂著一道道大口子,太陽一曬多年來被深藏的河泥,一股股魚腥與腐爛的異味開始升騰。
猛然間,怪人眼皮一抖,他挑起踩在腳下的魚絲,手臂一甩,干瘦的臂膀青筋乍現。
沒有一絲停頓,河床裂縫中一條魚線帶著翻飛的淤泥開始緊繃,怪人仿佛刨到狗頭金一樣滿臉愉悅:“龜兒子還不是吃了老子的餌!”
細韌的魚線緊緊纏在怪人的手指上,過度用力使魚線幾乎勒進他的皮膚,不過怪人仍然沒有放松一點氣力,越是手指上傳來的劇痛越讓他興奮。
怪人不再拖沓,手臂一揮,魚線牽著一條粗壯的黃鱔從河床被扯了出來。大黃鱔幾乎被這怪人拉掉了半個腦袋,淋淋灑灑的在半空滴著血。
黃鱔喜歡在泥里鉆洞,身體蜷縮在泥洞里力氣極大,捉鱔人都是用鐵絲串餌,待鱔上鉤后旋轉著把鱔提出來,這樣可以讓鱔無從借力。
這怪人狠手一提,直接用最強硬的姿態拔出了這條鱔,手上的力道倒也不差。
到了岸上,大黃鱔開始四處扭動逃竄,可惜怪人將魚線死死踩在腳下,看著不斷死命翻滾的黃鱔,怪人忽然覺得一陣惡心,他沒了胃口。
“噌!”一把六寸長的剔骨尖刀釘在了黃鱔破裂的頭上,怪人不斷扭動手中的刀柄,而瘋狂扭曲的黃鱔流血如流水,將它身下的泥土染紅。
殷紅的血液漸漸刺痛了怪人的眼,血液在炙熱的泥土上很快沒了影子,只留下一片暗紅血痂。他怕了。
他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變成這條黃鱔,被釘死在地上,所有的痕跡化成一攤血跡融進土里,消失得干干凈凈。
…………
“王一半,你干老子喊你回去幫忙抬豬,你球事沒有在這里行死?”
一個粗壯漢子擼著袖子吼道,大嗓門的聲音狠狠撞在怪人的耳膜上,燥熱的空氣與粗獷的吼聲讓他腦殼發昏。
“敢么?敢再罵我一句么!”怪人自言自語了一句,聲音很小,小到就他和黃鱔能聽見。
怪人提起尖細的剔骨刀跟著壯漢回了集市。高溫下兩人的背影漸漸扭曲模糊,而柳樹的樹蔭下,還留著一攤已經被剁得稀碎的死黃鱔。
怪人叫王一半,他十六歲,但他八歲以前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所以他就有了名字——趙一半。但他說他姓王,該叫王一半,哪怕因為他的執拗差點被他義父活活打死,但他至始至終不曾改口。
沒人知道他是誰,從哪兒來,他突然出現在巴地的集市里,就像突然闖進別人后院的一頭畜生,沒人知道他的來歷,所有人只知道他被一戶屠戶收做了干兒子。
“你個該遭瘟的短命鬼,當年瞧見你在街上討飯,老子動了柔軟心腸,收你做個義子。但你又是如何回報的我喃!曉得今天賣肉卻不見你的影子,老子不撐圓了這肉攤,你吃個球?”
一個打著赤膊的黑臉壯漢看見王一半就開始大罵,直罵到黑臉憋到通紅,再從紅臉氣的發白,最后白臉回黑,喘了幾口粗氣。
王一半摸了摸懷里的剔骨尖刀,他懂事以來,他就沒受過傷,但是他卻總被罵。這把剔骨刀讓他心情平靜,除了這個屠戶,打過他的人都死了。
趙大柱提起一把柳葉屠刀,對著案板上的一扇豬肉用力一滑,他眼睛瞇得很緊,他的手就是一桿秤,一大塊肥多瘦少的豬肉被他從中割開了,八斤五兩,一分不差。
摸了一把手上的油膩,趙大柱對王一半吼道:“福爺曉得不?給大同巷的福爺送去,曉得他老人家住的地方不?不曉得就一路問,日膿包誒!”
罵完了王一半,趙大柱用紙卷了根煙卷。狠狠嘬了一口煙草后,他臉上開始有了光彩,手上油膩的感覺讓他想起了那些婊丶子滑膩的大腿。不過現如今,他也只能靠著回想了。
王一半扯過一張油紙,包好豬肉就走了,手中沉甸甸的新鮮豬肉讓他想作嘔,豬肉散發的熱氣讓他眉頭越擰越緊。
這年頭,誰肚子里都沒有油水。有錢人買肉,盡是挑肥肉進五臟廟,肥肉熬油,當肥油盡出立即撈出油渣,拌上單調的粗鹽,一塊肉不但出了油還能美美的打打牙祭。
“我倒是曉得福大爺,可是福大爺曉得我是哪個球大哥唉?”王一半嘬著牙花子,提著豬肉麻木的走進大同巷。
一眼望去,王一半愣了神,這一排大院子都他媽一個樣,難道還要挨個問?
“福爺,你要的肥膘肉來了哦!”
王一半索性一嗓子吼了出來,他做事永遠這樣干脆利落。
很快,眾多院子都開了門,一個個腦殼就像雨后的筍子冒了出來,這里的人都喜歡在趙大柱的豬肉攤買肉,因為他有一個傻干兒子,到了大同巷就開始吼,這便讓買肉的人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一個瘦高個倚著大門,一邊摸褲襠一邊尖酸著嘴巴:“細娃兒,你這里的爺爺多,你找的是哪一個唉?”
眾人愉快的哈哈大笑起來。
王一半拍了拍手里的豬肉,神情有些不自然:“八斤五兩,一分不差,豬肉是你買的?”
說話的那人聞言搖了搖頭,繼而一臉自豪:“老子昨日才買了兩大塊豬肉,今早喝的都是一碗黃豬油。”
王一半差點一把摸進懷里,他要這個爛賊變成河床邊的黃鱔。“沒買肉鬧個啥子嘛,耽擱小爺做生意蠻!”
王一半提著豬肉繼續往大同巷深處走去,一路喊去,他喊了三聲。望著只有一扇門沒開的時候,王一半開始摳腦殼了,這短命鬼死球了?
“福爺,肥膘肉來了哦!沒人接肉我走了哦!”王一半拿出了他的殺手锏,他每次都是這句話讓客戶開了門,屢試不爽。
“嘎吱!”門開了,一個滿臉福相的中年人從一直關閉的門里走了出來。
福爺摸了摸王一半鳥窩一樣的頭發:“娃兒乖,人老了耳朵不靈光,倒是讓娃兒多費了氣力?!?
王一半就像木頭樁子立在福爺面前,福爺就像摸狗一樣摸他,這讓他又想了河床邊的黃鱔。
“三十文,概不賒賬。”王一半忽然記起自己應該問他要錢,面前這個胖子交代過自己該怎么說。
福爺聽到王一半開始要錢,立即聲音變得高亢,宛如斗勝的公雞,氣宇軒昂。
“三十文,一文不少,再加一文,就當給娃兒買碗茶吃?!?
高昂激蕩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同巷,眾人無不側目!一文錢能買一個燒餅,能吃一碗素面。福爺竟然打賞了王一半這個破落戶一文錢,果然豪爽!
王一半木訥的點點頭,然后伸出了自己瘦弱的手,手臂上血管根根浮現,很顯然他營養不良。
福爺從腰間解下鼓鼓的錢袋子,仔仔細細丶一遍一遍的數了三十一文錢,最后非常鄭重的倒在了王一半手里。
王一半領著三十一文錢開始往回走,福爺伸在半空的手摸了個空。
王一半很迷惘,自己得到了打賞的一文錢,但是他擁有的還是只有懷里的剔骨刀。
八斤五兩的肉,本就值三十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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