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
“忍者來了,快跑,快跑!”
長門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帶來了讓所有人都心神劇顫的消息。
忍者……來了?
啪,遠遠地聽到那樣的呼聲,健次郎手中的茶杯落下,滾燙的茶水在地板上流淌。
茫然,一瞬間的茫然,健次郎又想起了那種生死操于人手的無奈,那種險些失去妻女的悲哀。
以近乎粗暴的態度,健次郎拉著撫子瘋狂地跑下了樓。
”跑!“
”進地道!進地道!“
他從未如此大聲地吼叫過,他甚至覺得嗓子都在咯血。
呆愣著的彌彥一瞬間反應了過來,恐懼攫住了他的身心。他狠狠地咬牙,拉住還在發愣的小南,往地道處跑去。
”長門,快點!快點!“
等到長門跌跌撞撞地跑回來時,健次郎正站在地道口,撫子他們已經鉆入了地道,眾人都是焦急地呼著。
長門有種要哭的感覺。
為什么?為什么要等我啊!
關上地道口,你們快跑啊,快跑啊,快跑啊!別管我,別管我,不要再因為我而死了,不要啊!
健次郎用強硬的力氣扯住長門,粗暴地將他往地道中推去。
忍者還沒有到來,只要關上地道口,拔下準備好的支撐用的木樁,地道口就會塌陷,大家就不會被追上了。
健次郎深吸一口氣,在眾人的焦急的呼聲中,他正要進入地道。
然而此時,幾個不詳的身影出現在了健次郎的視線之中。
”跑?跑得掉么?“冰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健次郎渾身一顫,地道中的眾人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小南長門和彌彥正焦急地呼喚著健次郎,讓他快點進入地道。
然而撫子沒有,她看到了丈夫身體那一瞬的顫抖。
最靠近地道口的撫子目光朦朧,其中是眷戀和不舍,她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后面。
地道很昏暗,她看不到小南的樣子,但她能感覺到小南的驚惶和不安。
“真是的……我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撫子嘴角露出苦澀,輕聲道:“長門,彌彥啊,答應我一件事好么?”
“一定要答應我啊。”
“保護小南,請代替我和健次郎,好好地保護小南吧。”
話音剛落,就在彌彥和長門都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撫子用力把他們向后推去,然后抽掉了支撐著地道口的木樁。
泥土簌簌地往下落去,就在地道口垮塌之前,撫子拼命地自地道口爬了出來。
她姣好溫柔的面龐上盡是泥土,面上卻帶著柔和的微笑。
“健次郎,我來了啊。”
聽到她的聲音,正面對著那幾個忍者的健次郎如同五雷轟頂一樣。
“撫子?!”
撫子微笑著點頭:“最了解你的人,始終是我這個妻子啊。”
“我要是慢一點的話,健次郎你就會把木樁給拆掉,自己來面對這些忍者吧?別想騙過我哦,我是你的妻子啊。”
巖忍隊長的目中閃過寒光。
“殺了他們!”
幾個隊員盡管心中有些不忍,盡管不解為什么要來屠殺平民,然而他們是忍者,忍者只要完成任務就好。
那就……殺吧!
……
撫子倒在了地上,一條巨大的傷口撕裂了她的身體。大量的鮮血從傷口中涌出,視線迅速模糊了下來。
模糊的視線中,健次郎正瘋了一樣與那幾個忍者拼命,然而他的身體重重晃了一下,就此倒了下來。
“健次郎……還是那么拼命啊……”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呢,那時候明明都很窘迫,大家都吃不飽飯了,健次郎你還是請我吃了一塊魚干。很好吃啊……”
“還有開始交往的時候,我們已經能夠去拉面館吃熱乎乎的拉面了。我還記得面湯的味道,是用豬骨頭熬成的,很甘醇啊,健次郎你一下子就喝完了呢。”
“等到結婚了,雖然收入不高,日子過的還很拮據,但我們已經有自己的房子了呢。我好喜歡那幢房子啊,因為是健次郎努力工作換來的,已經那么努力了,不能再讓你有更多的負擔了。吶,所以小南才晚出生了幾年。”
“嘻,你肯定不知道吧,從不對你撒謊的妻子也會撒謊的哦。我其實啊,是很想要個孩子的,但如果能讓健次郎你減輕一點負擔的話,晚上幾年也沒有關系。”
“還有啊,等到稍微寬裕了一些,打算要孩子的時候。健次郎你還是那么拼命地在工作,我知道的,你想讓孩子玩最好的玩具,吃最美味的食物,去最好的學校上學。可是你真的太累了,健次郎,每天都那么晚回來。”
“你是個老師啊,晚上為什么還要去工地上做體力活呢,全身上下都青一塊紫一塊的,我會心疼的啊!我也能幫上你的,雖然做不了體力活,我也能做點小工,做出來的木版畫也是可以幫你的。”
”健次郎啊,真是對不起呢。如果是娶了別的能干的女人的話,肯定會過上更加輕松的日子吧。“
”嗚,以后再也看不見你了么?還想看你開心地喝我泡的茶,吃我做的咖喱,還想看你笑啊……健次郎,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健次郎倒在地上,劇烈的痛感穿透了他的全身上下的神經,他已經感受不到支離破碎的身體了。
“孩子們,已經安全了吧……”健次郎張開嘴呼吸著,然而窒息的痛苦依然折磨著他。
他歪著頭,渙散的目光看向撫子,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來。
“撫子,我還是那個沒用的男人啊……”
“剛認識的時候,我只請你吃了一塊魚干。開始交往的時候,帶你吃過最貴的東西也就是拉面。結婚的前幾年,明明你那么想要一個孩子的,卻因為我那么沒用而拖了那么久。懷孕的時候你還要做工來貼補家計……”
“每次我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你再吃苦了,絕對要帶你過上好日子……”
“每次我都沒有做到,這次,我甚至都保護不了你……吶,我很沒用吧?嫁給更能干一點的男人的話,肯定會過上更好的日子吧,撫子,跟著我真的辛苦你了……”
“以后喝不到你的茶,吃不到你的咖喱,也看不到你笑了么?撫子……我舍不得啊……如果真的有那個世界,還能讓我這個沒用的男人保護你么?”
健次郎的目光中帶著歉意看向撫子,漸漸失去了焦距,化作空茫。
空茫的目光中,幾個忍者漸漸遠去。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健次郎的目光之中有了最后的光彩。
他用帶血的手指,在地面上寫下了最后的話語。
“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