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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往事難回首 江湖心中留

西門沖等人一起撲落,忽見孟太華飛身而去,不明所以,見閆斬轉過身來,別天和洪軒一同撲上阻攔,西門沖抓向銀濤,任玉英抓向林中月背上劍袋,四人一閃既至快如脫兔。

閆斬回身便要抓取神劍,見任玉英竟搶在前面,心頭急如火熱,不等洪軒、別天撲倒,呼地出手,一掌將洪軒打落,隨手抓起別天砸向任玉英頭頂,行動之速如奔雷如閃電。兩人相距甚近,別天飛來的力道奇大,任玉英不敢硬拼,右手一帶一挑在別天背上一推,力道向上斜引從她頭頂飛過。

但只這一差,閆斬已搶到近前,揮掌猛劈,任玉英出掌相格,身體震退了一步,林中月已被閆斬提在手中。西門沖搶到了銀濤,閆斬并不理會,跳入人叢左手又提了一人跳出場外,伸手在那人臉上一摸,撕下一張人皮來,火光下看明白,那人正是肖珂。閆斬大喝一聲“全都住手?!甭暼衾坐Q,眾人如聽天命,同時停斗。

那晚,林中月攜了銀濤走后不久,眾人便都清醒過來。閆斬最晚栽了跟頭,吃了暗虧,心中頗為不忿,而且自己一般徒子徒孫還在,于是又翻身潛回。此時神劍已失,爭斗再無意義,閆斬生怕西門沖和“懸月教”先得了神劍,因此在眾人不備時,上前擒住了肖珂,脅迫西門沖和“懸月教”幫他一起找尋神劍。西門沖和任玉英大怒卻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看著她將青珂帶走。

閆斬帶領門人下了山,便一路找尋林銀二人下路,馬不停蹄,一直追到這個鎮(zhèn)上,一路上怕西門沖等人突然來襲,便將肖珂改了妝容,點了周身大穴,混在人群之中,以至于西門沖和任玉英沖過來時,和肖珂擦身而過都未識得。

閆斬哈哈一笑,說道:“神劍已在我手中,從此無人是我敵手,這小女娃當然再無什么用處,還了你們自也無妨,只是老子今天玩累了,不想再動刀動槍,你們都退后,待老子走遠了,這小女娃必定安全送回,否則,嘿嘿,后果,你們知道?!?

西門沖道:“快放了我女兒,我不與你為難就是”。

任玉英道:“不把肖珂放下今晚休想離開半步?!?

閆斬道:“劍在我手,有誰能耐我何?”說罷哈哈大笑。

林中月心道:“我用迷香迷倒了眾人壞了師祖的大事,今日落在他手中必定放我不過,他又殺了師父,我恨他已極,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得償所愿?!币娝宰源笮Σ恢梗p手猛向背后一撈,抓住劍柄全力拋了出去。大聲喊道:“銀濤接住了,記住為我報仇。”

西門沖一躍而起接在手中。

閆斬大笑未止突生變故,一時怒極啪地一掌將林中月打昏了過去。任玉英趁機撲到搶奪肖珂,閆斬呼呼踢出幾腳阻住她向后跳開,大聲道:“西門沖你聽著,要你女兒就用神劍來換,一個月后,我在泰山頂上等你,到時不來,就為你女兒收尸吧。”說罷,跳上馬匹,帶著眾門人疾奔而去。

他適才與孟太華一場惡斗傷了元氣,觀對方人多,自己又失了神劍,心中很難平定,料得再糾纏下去,必定大變,須得先行退走,待養(yǎng)起精神,想好一條萬全之計,再好整以暇等對方到來,那時有勝無敗,神劍必得。

西門沖精神激動,欲追不能,任玉英安慰道:“珂兒會沒事的西門大哥,我保證一定將她救回。”

西門沖雙睜圓眼說道:“你這么說只是為了取回神劍罷了,哼,卻安了什么好心?”

任玉英聽后,既是氣憤又是委屈,只一聲“你……”便什么也不說出來了,眼圈紅紅似要流淚。

西門沖道:“你跟我來。”將劍交給銀濤,冷道:“誰要奪便一劍劈了他。”轉身徑向鎮(zhèn)外走去。

任玉英向眾人道:“你們都原地待命,誰也不許為難銀濤?!北娊掏烬R聲稱聲。

肖思南隱隱感到母親與姑丈的關系似乎有古怪,但又不明所以然,很擔心他們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于是說道:“娘,你別……”

任玉英打斷道:“娘沒事的,你就待在這里。”轉身跟去。

月光如水布散墨林,西門沖背身而立仰頭向著明月,眼中既是傷痛又是憐惜、怨憤之外更有無奈,往日的精明干練一掃而去,所有的只是黯淡的神傷和無盡的蒼老,思緒在一瞬之間流轉三十年。

任玉英走到他背后,輕輕地叫了一聲“西門大哥”,西門沖忽然轉身反手向她臉上括去,任玉英腳下輕移后避,西門沖的手背便只觸到她一縷青絲,西門沖一掌不中一掌又至,任玉英仍是不遠不近地輕輕閃開。西門沖三掌不中四掌又來,任玉英忽然玉面上仰任他來打。四目相對,這一掌到了中途卻無論如何落不下去。

西門沖神情幾經(jīng)變化,嘿的一聲重重甩了下去,大聲喝道:“你為什么這樣做,你當初不是說,自己有生之年絕不讓世人只道有‘懸月’的存在么,為什么又突然讓思南帶了它出現(xiàn)江湖,為什么?”

任玉英沉聲道:“報仇,你義弟的大仇。三十年的結義之情,你可以不顧,說一句與風云氏乃是至親不能為敵,可以置身事外一走了之,我卻不能。我是他的妻子,他弟弟的嫂子,我不能置身事外,我要報仇?!?

西門沖陰沉地道:“報仇?是為了名遙還是為了名遠?”

任玉英臉色大變,喝問道:“你說什么?”

西門沖道:“若為了名遙,你早該動手了,若為名遠,這卻不干你的事,自有他的兒女妻子為他報仇?!?

任玉英雙眼發(fā)直,沉沒良久,長嘆一口氣說道:“名遠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兩年前,我妹妹雅南病故了,四個月前,女兒藝軒與他死在了一起,一家三口都死了,都死了!這仇我要為他們報,我若不給他們報,他們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西門沖深色暗淡下來,低聲道:“我去名遠的墳前祭拜過,卻不知旁邊的墳葬的竟是他的女兒。五年前他創(chuàng)立烈鬼教時,我曾勸阻過他,他卻神情暴躁,一改往昔明朗溫賢的性格,誓死要為哥哥報仇。想不到終于還是……唉,仇恨實在太可怕了。玉英,不要再想著報仇了,就此收手吧,找一塊僻靜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生活吧,只要只要你愿意,我會……一直陪伴你的,我……”

任玉英大聲道:“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就這樣算了,風云止父子實在太可惡。十二年前老子害死了我丈夫,讓他墜亡山澗尸骨不存,十二年后,小的又害死了名遠,竟連他唯一的女兒也不放過。十二年前思南還小,名遙身死,部眾四散,我‘懸月教’的實力也自不足成事,但如今我收了名遙的所有舊部,‘懸月教’教眾數(shù)以萬計,足與風云一體一決高下,我若再不為他們報仇,可就天理不容了?!?

西門沖道:“當初你來到中原創(chuàng)‘懸月教’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和雅南,不讓‘懸月’落入他人之手,防范南海門人前來追殺,想不到今日卻變成了你用來復仇的工具,連不可出世的‘懸月’神劍也成了你誣陷風云止的物事,仇恨已經(jīng)沖昏了你的頭腦,何時才能清醒?”

任玉英道:“我一直都很清醒,我很明白自己在作什么,利用‘懸月’引發(fā)江湖中人與風云氏的猜疑、沖突,即使風云氏不能成為武林公敵,必然也會被孤立,到那時我?guī)ьI‘懸月教’將風云一體一舉殲滅,名遙、名遠、藝軒的大仇可報,我喪夫之痛的大仇可報。我一定要提著風云止父子的頭,到他們的墳前祭奠,我發(fā)誓。”

西門沖苦笑道:“很好,你的計劃是成功了,風云一體是被你陷害了,卻也害了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我姑姑也因此被害死了。這全部是你的錯,全都是你的錯?!比斡裼⒊聊徽Z,西門沖接著道:“你知道嗎,在九風山上,我姑姑和思南同被困在了九風堂里,她知道了思南是肖氏后人卻沒有殺她,甚至沒說出自己是什么人。假如她像你一般,當時便一掌打死了思南,你沒有殺死風云氏父子卻先失去自己唯一的愛女,又圖的是什么?倘若這已成了事實,那么害死思南的真正兇手,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任玉英聽得直冒冷汗,心口如中大錘,不由得退了一步,但隨之目光變得果斷而又堅定,說道:“她是肖氏的后人,為父親、叔叔報仇義不容辭,即便不幸被害也是她的命數(shù)。作為我任玉英的女兒,要復仇便沒有退縮的理由,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不管前途如何都必須一直走下去。”

西門沖緊緊地盯著她,滿臉的失望、陌生、不解,終于嘆口氣道:“‘懸月’我不能讓你帶走,我要去換回我的女兒,十年前因你之故,我失去了佳露,今后我不能再失去珂兒?!?

任玉英道:“佳露妹妹的死根本與我無關,是你自己做事糊涂,害得她受氣而亡?!?

西門沖大聲道:“還說與你無頭,若非你對人老是不冷不熱不溫不火,讓人欲得不能欲罷還休,我怎會在名遙去世后又……終于使得佳露集憤成疾抱恨而亡,使珂兒十年中和我一見面就動刀動劍?若不是因為了你,我又怎會落到今日舉世無親的地步,你卻忍心說與你無關?”說到后來聲音漸漸小了,由先前的氣惱轉而成為淡淡的責備。

任玉英道:“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明白,但二十年前我已注定了是肖名遙的妻子,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后來你和佳露成親,大家都很高興,你們開始的生活不是也過得很圓滿嗎,這樣的結局不是很好嗎?”

西門沖低頭道:“是很好,后來有了珂兒一切就更好,可是我始終不甘心,為什么二十二年前我、名遙、名遠、洪軒四人同時遇上了你們姐妹,而你們卻只選中肖氏兄弟而不是我,我不甘心!”

任玉英道:“命該如此,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們的孩兒都已成人,卻又來提那些舊事作什么。珂兒是你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兒,我必定竭盡全力救她,讓你們父女團聚?!?

西門沖道:“這一場賭注太大,賭輸了我將一無所有,即使到了黃泉也無臉去見佳露,我要去找?guī)煾负凸酶?,只有他們能救珂兒。?

任玉英道:“你說過,你師父和姑父有誓在先,不會因任何事,離開禁錮之地的,你認為你有可能請動他們嗎?”西門沖心中亦無把握,不由得搖了搖頭。任玉英接著道:“‘懸月’絕不能讓閆斬拿到手,這人武功太可怕,得了‘懸月’后患無窮。你攜帶‘懸月’必定有許多江湖中人與你為難,你雖勇武終是寡難抵眾。你的師父和姑丈未必肯出山,若到時再失‘懸月’,救珂兒就難辦了。唯今之計,只有由‘懸月教’出面與閆斬周旋,方可救回珂兒?!?

西門沖也知她說的是事實,但心中總感到不安,說道:“你有萬全把握救珂兒嗎?”

任玉英道:“我沒有萬全把握,但我和你倆個人便有。一個月后,洪右使帶領懸月教教眾打亂閆斬的所有布局,讓他無可憑借,我們二人再全力對付他,珂兒必可救回,我保證?!?

西門沖無可選擇點了點頭,兩人默立良久,西門沖道:“玉英,我還是希望你就此收手,我不能助你對付風云氏,可也不愿意看著你受到傷害?!?

任玉英道:“你不用再勸我了,箭已射出無可回頭?!鞭D身向鎮(zhèn)上走去。

眾人見二人回來分站兩旁,讓開一條道。西門沖上前對銀濤道:“將劍交給思南吧!”

銀濤退后一步道:“‘懸月’屬于南海,我和師弟遠來中原,就是奉師父之命尋找三劍并將它帶回南海,因此‘懸月’我不能交出?!?

西門沖大怒,任玉英道:“銀濤,我也是南海門人,劍在我處與在南海并無二致,你若不愿與‘懸月’分開,那就同我一起走吧,我正好有事要與你相商。”

銀濤道:“師叔,師父他老人家不責罰您和師叔擅自攜帶‘懸月’離開南海之罪已是大量,你不能再阻我?guī)啬虾?。師父是南海一派掌門人,你是南海門人,掌門之命你不能不聽,否則更是離經(jīng)背道,叛離南海。”

任玉英大怒,喝道:“住口,你如此目無尊長,竟敢出言教訓于我?哼!劉子貞當年也不敢這樣和我說話?!?

銀濤低頭道:“是,師叔,弟子知錯?!?

任玉英道:“知錯就好,你若想見他不必回南海了,他正在我教中做客?!?

銀濤大驚道:“什么,師父他……你將他怎么樣了?”

任玉英道:“他是我?guī)熜?,二十多年不見了,聚一聚而已。?

西門沖道:“我姑姑托付我?guī)сy濤去見一個人,他現(xiàn)在不能跟你走?!鄙焓謯Z過銀濤手中神劍,插于地上,最后望了任玉英一眼,猛回過頭,攜了銀濤跳上兩匹駿馬徑向北馳去,轉眼消失于夜色之中。

月如明鏡高懸夜空,人群也終于散盡,附和了夜的寧靜,四下都是醉人的安詳與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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