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世夜星辰那不一絲感情的目光,還有那冰冷的話語,夙凌月便覺得心寒。她對夜星辰算不上愛,但是在這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她的婚事還是有皇上定下的,便是心中不喜,也只得嫁了。此后,夜星辰便是她的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也便只能盡心盡力的幫著夜星辰登上那個位置。
思緒回轉(zhuǎn),夙凌月雙眼定在了夙芊芊手中的字帖之上:“這是爹爹布下的作業(yè),三妹妹可得仔細(xì)些,若是損壞了,爹爹責(zé)罰下來,便是姐姐也難以保住你。”前世夙芊芊打翻了墨汁,染了奏章,她也只當(dāng)是她年幼,自有失手之時,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前世是真傻。
夙芊芊雖然有錯,但是她有個厲害且疼愛女兒的娘親在,更何況,夙天凌對她是真心的疼愛,即便是有過,夙天凌也不會給她太重的懲罰。反倒是她,覺得妹妹年幼,自己管教不嚴(yán),便主動承擔(dān)下過錯,被罰跪在祠堂之中,秋意寒涼,跪了一夜,寒氣侵體,自那以后腿上也便落下了病根。
夙芊芊未想到夙凌月會這般與自己說話,一時間呆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夙凌月自持自己是長女,對待弟妹從來都是溫柔的,這是第一次用這樣軟中帶刺的語氣和夙芊芊說話。
“大姐姐在說些什么呢?妹妹怎么會這般的不小心呢?”許是被人拆穿了心里想要做的壞事,夙芊芊雙眼左右亂瞟,就是不敢對上夙芊芊的雙眼。畢竟也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再怎么有心計,也做不到不留痕跡。
“妹妹自然是好的。”夙凌月點點頭,目光隨即轉(zhuǎn)移開,不再說話。前世她還在閨中之時,青顏便時常提點她要時時的提放著夙芊芊,那時候她當(dāng)她不過是孩子,犯下些許的錯事,也不過是心性不夠。
若不是夙芊芊離開前的那番話,她怕是至今還被豬油蒙了雙眼,分辨不出好壞吧。她出嫁哪會兒子是十五歲及笄,但是夙芊芊告訴她,洞房花燭她的夫君撇下新婚妻子卻是去了她的房間,那時候夙芊芊也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姑娘。
照著夙芊芊與夜星辰兩人的關(guān)系怕是早在她大婚之前便有染了,而后忍耐了十年,看著她和她心愛的人結(jié)成夫妻,隱忍不發(fā),知道夜星辰登基。這樣子的心性,若還只是孩子,她便是真正的呆頭鵝了。
夙芊芊從來覺得自己這個大姐是個傻子,父親寵她是有目的的,這個她知道。但是有時候還是會惹不住吃醋,父親對大姐姐太好了,心里不舒服的時候她便想捉弄捉弄大姐姐,但是沒想到大姐姐竟然一次不落的都自己承擔(dān)下了所有的罪過。難不成她以為這世上她待人真心,便回得到別人的所有真心回饋?
在她眼中,大姐姐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一顆被父親寵著的棋子。
但是沒想到這顆棋子今天竟然有了不一樣的反應(yīng),這讓她不覺有些不舒坦。夙凌月不過是這侯府的掛名的嫡女大小姐而已,若非父親覺得養(yǎng)著她,遲早會得到鳳家的相助,而且夙凌月自小聰慧,即便是不能到鳳家的相助,也能依著她的智慧會有所作用,她夙凌月早已成了一個棄女。哪里還能這般的錦衣玉食?說起來還該好好的感謝父親才是。
一時間兩人各有所思,院子竟靜了下來。
青顏時時刻刻的注意著夙芊芊的動作,深怕對方的一個不小心害了自家小姐受罰。
“青顏姐姐盯著我作何?莫不是我臉上染了些什么?”
青顏不曾想到夙芊芊會突然抬頭,呆楞了一下,便笑道:“奴婢前幾天聽小姐說三小姐出落的越發(fā)的好看了,若是長開了必定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今兒見著三小姐,便想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上幾遍。果真是如此。”青顏是夙凌月娘親死去之時托了自己的乳娘從鳳家求來的,雖然年紀(jì)小,但到底是大家調(diào)教出來的丫頭,識人處世都是尖尖兒的。
“大姐姐真的覺得妹妹好看嗎?”夙芊芊聞言立即面露喜色,轉(zhuǎn)頭著實高興的看向站在邊上一直沉默的夙凌月。
青顏沒想到夙芊芊竟然會向夙凌月求證,瞳孔有些緊縮。
夙凌月看著面前煞是興奮的夙芊芊,雙眼暗沉了下來,但是嘴角卻噙了一絲極其清淡的笑意,有些嗔怪的說道:“前些天和青顏嘮叨了幾句,想不到她現(xiàn)在便這樣失禮的盯著三妹妹看。”
乍看之下,倒是一個單純的娃娃,但是仔細(xì)品味便能想出夙芊芊是在向她求證青顏的言語真實性。若是換成前世的自己,即便是不會拆穿青顏,也會不替青顏說話罷。有些自嘲,前世自己雖然對青顏是極好的,但是因為她時時刻刻的提點著自己要提防夙天凌和夙芊芊母女,心里也便開始有了間隙。但是即便是這樣子青顏卻已經(jīng)守在她身邊直到最后。
前世的自己,果然是愚昧至極,自持是京城才女,名滿天下,卻想不到連自己的枕邊人都沒有看透徹。反倒是真心為自己好的,卻讓自己生出了間隙。
“在說些什么呢?兩姐妹竟然這般的開心。”不遠(yuǎn)處傳來男子略帶滄桑的聲音,夙芊芊一聽那聲音便撇下手中字帖,跑了過去。
“爹爹,大姐姐說芊芊這段時間變得漂亮呢。”夙芊芊輕巧的撲進了來人的懷里,腦袋在夙天凌的懷中蹭了蹭,頗有幾分撒嬌的模樣。
夙凌月看著眼前的這幅父慈女孝的畫面,嘴角的笑意不減。十年來官場之上的磨礪,早就養(yǎng)成了她面不由心的本事,即便是如今對于眼前這個父親有太多的疑惑要問,到了嘴邊也只是一句風(fēng)輕云淡:“爹爹。”
夙天凌抱起身前的夙芊芊走進了亭子里,夙凌月的眸子又暗了幾分,從小夙天凌便不愿意抱她,而且對她頗為嚴(yán)厲。她原當(dāng)是他對自己嚴(yán)厲是為了自己好,卻忘記了仔細(xì)分辨對方對自己的嚴(yán)厲之中是否含了柔情。
若是真的心疼自己這個女兒,為自己好,不會自自己記事以來卻不曾抱過自己一次。想來是厭惡自己到碰都不想碰的地步,但是又不得不礙于鳳家,才以嚴(yán)厲遮掩吧。果然好算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