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風剛勁有力,空氣中飄浮著新翻泥土的清香。
三軍列陣,萬馬軍前,青翠的草一如往日輕輕搖曳的身姿態。縱是訓練有素的戰馬也不時低頭輕嚼萋萋芳草。這樣的畫面與三軍拼命擂鼓的場景實在不融洽。
黛玉素手持韁安坐馬上,風調皮地扯起她的發絲,這樣的黛玉有種說不出的風流嫵媚。
萬馬軍前,白盔亮甲,手中劍鋒風閃著寒光,發如墨,眼如絲,眸底隱忍著濤濤巨浪,眼神飛躍漂浮在空氣里的塵埃,直接定格在白衣女子臉上。胸中波濤萬丈,濃濃的酸澀漫上心頭,眼瞧著就摧毀了他的理智,握住劍柄的指節發白,全身之力都傾注在銀鋒上。半載又余七日,思念如毒侵蝕著他的心。他用半年光陰養好腿上傷痕,半年光陰束清朝中異己勢力。當日若不應下南夷婚事,剛剛元氣復蘇的天齊怕要再墜南夷蟲禍亂。這半年,水溶悄悄派人潛入南夷,已尋得解禍之方。
一日光陰只當三日用,只盼著早日與她的重聚。朝綱已穩,為她歡顏遣散后宮又如何?只要他愿意,她便是天齊至貴無方的國母。她絕不單單是天齊的國母,她必鳳儀萬千,是全天下人的國母。
只是遠處的她,神情篤定,眼里沒有絲毫的熱度,難道她……水溶的心跳露了半拍,不敢再想。
黛玉離宮,水溶密派大內高手暗處相護。黛玉進宮,醫治蟲害,發嫁紫鵑,懲治探春,樁樁件件暗衛的快馬每隔三日便送到水溶的龍書案。
龍沙城的皇宮守衛森嚴,水溶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黛玉對耶律楚的態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水溶把北胡可汗的心思猜中了七八分。他不過輕輕一笑。北胡的可汗,南夷的世子,甚至西蜀的太子,水溶統統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承太監的秘報水溶扣下了,他喜歡黛玉發自肺腑無關其他,哪怕她是微不足道的貧民女子,他也當她是他手心里的至寶。水溶有自信用他的赤誠之心感化黛玉,至于別人對黛玉的追求,他自有辦法化解。
此次與南夷達成盟約。北胡與天齊北地接壤,水草豐茂,土地肥沃,無論是放牧還是耕田,都是不可多得的良田。若能將北胡收入囊內,平定南夷和西蜀指日可待。
水溶千算萬算,沒有算穩黛玉的心,錯誤地估計耶律楚待黛玉之心。此時此刻,看著黛玉與耶律楚并肩而立,水溶一顆心撲騰得如鴿子的翅膀似的,完美的棱角冷鐵一般失了溫度。
白曉銀色盔甲,盔頂一縷紅色纓絡在茫茫碧野的襯托下格外耀眼。他用手摟起遮住桃花眼的發絲,似笑非笑地盯著蒹葭深處的俏麗的佳人,眸底光華流轉,偷眼打量水溶漲開的虎口,心底發出一聲冷笑。
藍采鳳頭上清一色的銀器泛著幽幽的白光,微瞇的雙眼定格在黛玉的身上,眼前的佳人鳳額鳳頸,脅下隱隱可見鳳翼的七彩光芒。果然是她,藍采鳳銀牙緊咬。閉又目,引周身之氣聚在眉心位置,天目開。五色祥瑞罩著馬上女子,頸下一顆紅珠熠熠生輝,一束強烈的紅光澤備天下蒼生萬物。藍彩鳳繡眉微皺,天目再開,滾滾黃沙,萬里隔壁,奇裝女子策馬飛馳。沙地陡現一巨大漩渦,忽而天旋地轉,藍彩鳳哎喲一聲跌下馬背。
“啊?”
“靈姑。”
精神領袖無故墜馬,南夷兒郎無不心驚,初師未捷,靈姑出此異兆,豈非不詳?
白曉迅速地捕捉到軍心的變化,忙給副將遞過眼色,副將飛身下馬,將昏迷的靈姑架上馬背,左右兩邊著人攙著。
“眾將士稍安,靈姑初次遠行,不服水土,稍適休息即可。”白曉舉刀亮在空中,斷喝一聲穩住軍心。“南夷將士們,瞧清楚,馬上出塵女子便是未來的世子妃。為迎世子妃還朝,你們可愿灑血草原?為國一戰!”
“愿意,誓死迎回世子妃。”南夷的百萬兵眾齊聲吶喊, 聲震九宵外。
姜恒挑虎目,掃一眼不知死活的南夷將士。“世子妃?那是天齊的皇后。”他迎上水溶的視線,在那雙睿智的鳳眸里看到了果敢和絕決。
“駕!”水溶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舉起手中寶劍在空中頓了一下,示意身后兵丁將勇原地待命。他催馬前行,蝴蝶在馬蹄印上翻飛。
黛玉凝視著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的人兒, 心微微一顫,須臾便恢復了平靜。她和他終究錯過了,在他要驗明正身的那一瞬間,黛玉的心已然冷透了。
耶律楚策馬將黛玉擋在身后。
雙目如電對上水溶冷峻的眸子,兩名年輕王者的視線在空中糾纏,如兩條盤旋在半空的巨龍帶給人強大的壓迫感。
“玉兒,隨我還朝。”水溶的視線躍過耶律楚高大的身軀,語調有些生硬,語氣帶著絲絲討好的祈求。
耶律楚回眸迎上黛玉的視線,二有很有默契地點點頭。
這一畫面成了點燃水溶怒氣的導火索。
“林黛玉,你林家世代為天齊子民,身受水氏皇恩,兩國開戰在即,隨我還朝。”水溶朗聲,圓潤的男中音帶著十足的霸氣。
“陛下,家父早已亡故,黛玉只是一普通的民間女子,來去自由,不敢背負判國之惡名。”黛玉聲音很清,情緒穩得如山間流水。
“玉兒,民間傳聞你是鳳星轉世,北胡強行留你在龍沙城,你以為耶律楚沒安別的心思嗎?”
“那有如何?難道你不是為鳳星而來?”黛玉冷笑,耶律楚已將傳聞告知,任她來去自由。
“你……”水溶鳳眸腥紅,額上青筋陡起。她居然知道,她知道她還選擇站在耶律楚身邊,這大大是刺痛了水溶,握緊劍柄,虎口隱隱做痛,咬牙吐出幾字,“你若不還朝,我必血洗龍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