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心還是那副高傲的樣子，估計這些年的不錯，保養的也好，打扮的很時尚，沒怎么變，一點都不嫌老。

突然冒出來的倆人，令韓鳥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兩個人橫豎扯不到一塊，何況早先，倆人還有矛盾呢。

李志堅還是精干的樣子，但時光到底還是在他臉上留下痕跡，比以前更加成熟，看見他韓鳥心里一陣陣的酸楚。

“韓鳥！”

李志堅看著呆愣的她輕笑出聲，打趣道“怎么不認識我了？”

“哦…三哥！”

韓鳥這才回過神兒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一下頭，掩飾掉了眼眶里涌上來的濕意，嘴角微微翹起，輕聲喊道。

她確實有點躲著李志堅，種種原因吧……

“還知道我是你三哥，還以為忘了呢，一晃都好幾年沒見，過的怎么樣，平時也不知道給三哥打個電話，發個短信也好啊。”李志堅嘴里說著教訓的話，卻上前一步，親切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韓鳥長高了，很瘦，瘦的可憐的那種，依然是他印象中倔強的小女孩，可又不是…

站在車子旁的呂文心暗自鄙夷的輕撇，他就說嘛，李志堅為啥那么積極，瞧他剛才輕車熟路的樣子，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吧。

“謝謝三哥和三嫂每年送我的生日禮物。”

李志堅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味，韓鳥往后退了一步，收起心緒，微抬頭，明澈的眸子微閃，滿含認真的說道。

“離開了李家，我們還是親人，你三嫂可一直想你，怪你沒良心。這次我要不來看你，打算什么時候謝我啊。電話也不知道打一個嗎？”

他是喝酒了，可他覺得自己沒醉，心里明鏡似的，韓鳥為什么這么說，李志堅懂，所以沒有否認，李志堅眸子深深的望著她，語氣還是一個長輩般的半嗔怪，像他這種男人很理智，很多東西隱藏的也很深。

“嘿嘿…”

韓鳥低頭憨笑，壓根瞅都沒瞅幾步外站在原地的呂文心，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呂文心一直在無聊的往樓上望，可惜整個樓上都關著燈，什么也看不見。

“韓鳥，好久不見了。”

呂文心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也是個很有眼力勁的人，看韓鳥和李志堅關系很親，便走上前，微笑著趁機打招呼。

韓鳥都沒正眼瞧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斜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比起安廣平，這個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全無音訊的女人更讓她厭惡。

“三哥，你這么晚了，你過來找我有事兒嗎？”

呂文心一出聲兒，韓鳥神色就陰了下來，望著李志堅，不客氣的直接尋問道。

“哦，這個…”一看韓鳥就是生氣了，還沒從復雜情緒中緩過神來的李志堅語塞。

韓鳥不再是當初離開時柔弱無助的小姑娘，澄澈的眼底是的她強硬。令李志堅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他瞅了一眼呂文心沒有表情的臉色，躊躇了一下，才斟酌的說道“三哥知道這些年李家對你和李旭關心的不夠，老太太經常念叨你。正好呢今天在飯局上碰上了呂總，聊起了，呂總剛回國，一直很想念兒子，我也來看看你和李旭，就一道過來了。”

老太太當初雖然最后事兒做的不地道，可總的來說那些年對韓鳥母子還是有恩，也一直護著他們母子，韓鳥不是沒良心的人，所以李志堅搬出老太太。

“三哥，謝謝老太太關心我們，謝謝你這么晚了還來看我，不過李旭出國了，我和默默現在生活的很好。太晚了，我就不請你上樓了，你慢走。”韓鳥冷漠疏離的態度完全無視呂文心的存在，說完，轉身往樓道走，她雖然老實，可不是傻子。

“韓鳥！”

李志堅知道脾氣倔，急忙喊道，有點后悔自己今天的突然。以為自己親自過來，韓鳥會給幾分面子，想不到樓都沒讓上。

“韓鳥你冷靜點，有什么話好好說。”李志堅急步拉住韓鳥的胳膊。

韓鳥手緊抓著包，梗著脖子不理人。

“韓鳥，我一直不在國內，子默這些年麻煩你照顧了。”對韓鳥無視的態度，呂文心也很生氣，不過忍著，說話還是很客氣的。

“呂總是很誠心的來看兒子，你是大人了，別耍小孩子脾氣，有什么事兒咱坐下來慢慢說，好不好。”韓鳥犯了犟脾氣是很令人頭疼的，所以李志堅試圖好言相勸。

“三哥，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以后別什么臟東西都往我們這兒帶，對孩子影響不好。”韓鳥瞪漆黑的眸子，冷冰冰的對李志堅說道說道。

一聽這話，本來就繃著的呂文心徹底發飆了，她韓鳥算什么東西，一個鄉下來的打工妹，貪慕虛榮，瞧她和李志堅的熱乎勁，當三兒當的像韓鳥這么寒酸也是沒誰了。

“哎…”

李志堅本來想攔住韓鳥，又有些無奈的作罷，回頭說道“呂總，我們今天來的太過突然了，改天我再好好勸勸她。”

“哼，李總，我是來光明正大的看自己兒子，又不犯法，犯得著看人臉色嗎，你看你弄的，好像在求人一樣。”呂文心對著韓鳥的背影，不屑冷笑一聲，“呵呵呵…現在的人就是賤，我來自己家看自己的兒子，想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來，只會一聲是看你面子，一個外人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可笑！”

韓鳥背影僵了片刻，依舊沒有回頭，起伏不定的胸口出賣了她的洋裝鎮定。

不再理會后面令她惡心的聲音。

聽呂文心這么說，李志堅有點不高興了，你連你兒子住哪兒你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領過了。不管怎么說，就算這些年你給了生活費，你兒子也是人家韓鳥照顧大的，人家有權拒絕你，你招呼都不打一聲突然跑出來看孩子，就是不禮貌。

后面樓上的人，估計聽到了下面的吵鬧聲，好奇的探出陽臺往下看熱鬧，有的還拿著手電筒往下照。

看呂文心還欲追著找韓鳥理論，李志堅趕緊拉住了她，勸道“呂總！今天就先這樣吧，太晚了，來日方長，別失了身份。”

呂文心往四下掃視一圈，不甘的擰頭望著樓道“哼，沒素質！”

李志堅也沒搭話，按了一下車子的遙控，燈光閃爍，這是準備走的意思。

他心里真是厭惡透了這個女人，還是跟當年一樣潑。

不過他是商人，在商言商，他討厭呂文心，并不討厭錢，什么時候多一個敵人都不如多一個朋友。呂文心現在任職的跨國公司有一個大的招標項目，李志堅的公司也參與競標了，呂文心是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今天的飯局就是為了拉關系，故人見面自然免不了舊事重提。

聽到李志堅說兒子已經長成大小伙子了，呂文心還掉了幾滴“慈母”淚，想念兒子，心血來潮說想看看安子默。李志堅也是酒精上頭，藏在心里的某根玄砰的就斷了，大包大攬的開著車就過來了，這會冷靜下來，才發覺自己有多魯莽。

其實對韓鳥李志堅內心深處很矛盾，既要避嫌，始終又不能徹底放下。當初他安排韓鳥出國，房子，學校一切都安排好了，臨上飛機，韓鳥突然變卦。令他很生氣，索性對韓鳥的事兒也不管了不問了，這些年都沒怎么聯系過，幸虧住址一直沒變。

“砰！”

狠狠的扣上防盜門，麻木發軟的腳步往樓道里邁去，從看見那個女人的那一刻，她就拼命的控制自己的理智，告訴自己那是個腐爛的死人，看都不要看一眼，只會令人作嘔惡心。

為什么還要開口說話，戳破她的自欺欺人。

手握成拳頭抖的沒有知覺，捂著胸口坐在了臺階上，心酸難受，她胸口的熊熊烈火堵在了嗓子眼兒，想喊，不，想吼。

她甚至想上前抓呂文心的頭發，人怎么可以這樣不要臉的理直氣壯，怎么好意思自稱媽媽。

她不想把人性看的太惡，可事實就是那樣殘忍。

她是不是以為生了，就有資格做媽了！

呵！離婚了，害怕累贅！

就可以把自己生病的孩子扔在一個恐怖陰森鬼屋里任他自生自滅，丟下幾百塊錢再不管不問，送孩子過來的時候就沒不放心的進來看一眼嗎，到底知不知道把兒子扔進了什么環境。

她第一次踏進那個家，都不知道該怎樣邁腳進去，屋里臭烘烘黑乎乎的，連電都沒有，地板臟的都看不見顏色了，到處還扔著上一家遺留下的女人的衣服，針管，小女孩的衣服、破布娃娃，被褥和墻上還有死人的血跡，那一對母子死的慘不忍睹。子默才七歲的孩子也不知道，這樣毛骨悚然的環境，你讓他一個帶病的小孩怎么生活，他一個人該有多害怕。

小區里的門他幾乎敲遍了，孩子錢花完了，餓啊！鄰居對這個邋遢的小男孩避如蛇蝎，好像他身上也沾染了鬼氣，甚至報警，不是他們沒有同情心，而是他住在那樣可怕環境里，誰知道他身上感染了艾滋病毒沒有，萬一傳染了呢。

因為饑餓在學校暈倒兩次，因為饑餓吃垃圾桶里的紙，被老師像傻子一樣的趕出教室。因為晚上冷，孩子差點把自己燒死在房子里。

孩子都經歷了什么，她這位穿著體面道貌岸然自稱母親的女人知道嗎？

最可恨的是，為什么默默發燒會喊，“外婆，我不是狗…我不是狗，不要把我關在鐵籠子里…”

還是人嗎？

路邊的小貓小狗生活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何況是自己養到七歲的兒子，就因為怕兒子拖累自己，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毫不留情的拋棄了，怎么忍心，到底有多自私的人，才能做出這樣沒有人性的事兒。

外面隨著車子引擎聲，恢復了平靜，韓鳥很慶幸剛才安子默沒一起回來，站起來扶著樓梯扶手往家走。

以前剛來時，有人諱莫如深的問她住在這里怕不怕，她就好像對她們說的事情從不放心上一般微笑的搖頭。

怕，有什么可怕的，比起那些和她無冤無仇死去的人，把他們逼進這里的人才更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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