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兒子，韓鳥那顆提著的心放下了，所有的焦慮也散去了一半，李志堅打電話說安排好了一切事情，要她好自為之。

但他本人一直也沒出現，下午，司機開車送韓鳥回原來的那個家收拾東西。

李志國黑著臉拿著鑰匙也過來了，老太太都發話了，加上老三從中說和，他不同意也不行。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開了門兒，韓鳥默不作聲的進去。

李志國是舊傷未好，又添新殘，頭上纏著紗布，狼狽無比，他又是那種要面子的，被女人打了，心里的恥辱感可想而知。就這么離婚了，怎么想怎么窩囊，一口氣堵在心口，不出來他非憋死不可。

憤恨的拿了把凳子，砰！的一聲，就堵在門口坐著，一副來者不善的氣勢。

里間的韓鳥身子哆嗦了一下，低著頭繼續收拾東西，一邊往袋子里裝，一邊抹淚，她心里其實很復雜的，說不出來了是高興還是傷心，還是不舍，就是想哭。

在這里雖然不快樂，生活在痛苦中。可好歹是個容身之處，一直當這里是自己和兒子的家，想不到又要離開。

真的離了婚，出了這個門，她和兒子面臨的就是流落街頭。

何去何從呢？

她心里沒底，現實并不會因她的態度堅決自信而減少困難，所以她不敢想以后，她怕自己會退縮，繼續沒有尊嚴，沒有自由，沒有自我，沒有未來的活下去…

“等等！”

韓鳥背上背了一個兩手又提了兩個大包正打算離開。

走到門口就被李志國給攔下了。

韓鳥站住腳步，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垂著眼簾，一言不發，只有緊握的手，出賣了她的害怕。

“你可想好了，出了這個門兒，就別想再回來了。”

李志國眼里燃燒著憤恨的因子，冷聲警告又提醒的道。他不信韓鳥對他就沒有一點留戀呢，外面的生活就那么好討。

“我沒打算回來。”

盡管心里好像有個無底黑洞在無限的動搖著她的堅持，可韓鳥視線依舊垂落在地面上，緊繃著嘴角，倔強的道。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前面就是坑，她也得硬著頭皮跳啊，哪有她后悔的余地。

“你…好，好好…離了我，看誰養活你。你要有骨氣，把我的東西都給我留下，一毛也別給我帶走。”

一直到上一刻，李志國都還在等待軟弱的韓鳥來苦苦哀求，可是沒有，韓鳥一根筋和他杠到底了，他的希望落空了，也被韓鳥的絕情徹底激怒了，氣的臉色鐵青，臉色因羞惱而漲紅，嘴巴歪的直哆嗦。

“給你就給你，你的東西，我一點也不帶走。”韓鳥到底是太不成熟，人家一說，她當真就賭氣的往外掏東西。卻沒有想過，清高和傲氣不能當飯吃。

“離開我，看你怎么活。”

“用不著你管。”

從精神病院逃出來后，韓鳥的小臉上總有一種強撐的無所畏懼。

“…沒良心的女人，你無情也休怪我無意，養著你因為你是我老婆，今兒你踏出這個門，就什么都不是了，…把鞋子給我脫了。”

韓鳥咬咬牙，一甩腳就把鞋子給踢出老遠。

“他媽比，你除了身上這張皮是你自己，那樣不是老子給的，有種你把身上的衣服也全給我都脫了，一根線都不能給我帶走。”

韓鳥的不妥協，激化了矛盾。李志國更來氣了，脖子里青筋突起，額頭上小火苗跳躍，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就更加刻薄起來，就為爭一口氣，他就不信韓鳥能和他硬到底。

“你…無恥！”

韓鳥羞憤的瞪著李志國，眼眶里涌起淚水，手指都在發抖，牙齒咬的死死的，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有力的冰冷膨脹的快要爆炸的屈辱。

“我沒義務對你好。”

李志國看她遲遲不動手脫衣服，知道把她難為住了，有幾分得意，撇撇嘴，對，他就是在逼她，就是要讓天真的她知道知道這個社會有多殘忍。

“李志國你混蛋！”

“哈哈哈…。”天空大概是灰色的吧，風蕭蕭的吹，穿過她單薄身體，滑過她細嫩的肌膚，裸露在寒涼潮濕的空氣的潔白大腿是那樣的扎眼。

小的可憐的短袖，僅包住股部的短褲，并不時尚的款式，瞧著是那樣的不倫不類，瑟瑟發抖的韓鳥緊緊的環抱著瘦弱的自己，像一只被人拔了皮毛，落魄在黑暗中的小鳥。

她沒有意識的往外移動，閉著眼睛，臉拼命的埋著腦袋，無限的羞恥包裹著她，浸入她的身心，走出這個樓道的每一步都是生不如死的距離，好像在煉獄里掙扎煎熬，如果可以她想變成一個聾子，一個瞎子，一個瘋子。。。

淚在瘋狂的飆落，她聽不到，看不到，全身都是麻木的，白嫩的腳丫踩在粗糙的柏油地面上，她也感覺不到疼痛。她可以忍受世間一切屈辱，唯一沒有資格做的就是死，她不能停下，兒子還在眼巴巴的等她，她慶幸自己沒有帶兒子過來，沒讓他看到這丑陋的一幕。

…

“太過分了！”

剛出小區，隨著一聲怒斥，一件大衣就不由分說的裹住了她的僵硬身體，極度脆弱中的韓鳥受到了驚嚇，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初冬季節，明媚陽光，并不強烈，照在身上暖暖的。院子里的花呈現蕭條景象，很多綠化植物被包了起來。

不遠處有幾個老人在健身設備上鍛煉身體，小李旭穿著藍色的薄羽絨服，拿著小瓶子對著陽光在吹泡泡玩兒，韓鳥坐在小區花園的石凳子上曬太陽，瞇著烏黑的盯著兒子發呆。

一雙棕色的高檔皮鞋在在她旁邊悄然停下，韓鳥側抬起臉，瞅了一眼，又淡淡的收回視線。

韓鳥好像忘記了自己經歷了什么，醒來后，還是沉默寡言恬靜的她。

李志堅在她旁邊的位置輕輕的坐下，順著她的目光，望著天真爛漫的李旭，一個被韓鳥培養的愛看書，會背三百首唐詩，會寫毛筆字，會講一口流利的英語，還彈鋼琴很有天賦的天才兒童。

“帶他出國吧，你還小，可以出去讀點書。”李志堅緩緩的說道。

韓鳥眼里含著笑，視線隨著兒子的奔跑移動

“現在繼續讀書，還不晚，將來也能找個好的出路…”李志堅以一個過來的口氣，給她分析著。

有時候一個男人想對一個女人好，真的是沒有理由，心里著了魔一樣，就是想那樣像個奴隸似的對她好，想看著她依賴自己，從自己這里理所當然的索取。

韓鳥還是沒吭聲，好像她眼里就有兒子。

“這是資料，你考慮一下，再回答我。”

李志堅坐了一會兒，嘆口氣，放下一資料，就起身走了。

送的遠遠的自己也不操她的心了，他不差那點錢，全當自己做慈善了，資助了一個災區兒童。

韓鳥含笑的眸子好像凝固了，就那樣一動不動，細看，眸子的深處卻是深深的悲傷。

走了也好，離開這個帶給她噩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