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路是沒有盡頭的。

周圍逐漸暗下來，路邊規律排列的路燈不知不覺就涼了，蒼白的燈光混著街道上車輛前后發出的光束，以及商鋪門牌、樹上懸掛的閃爍的彩燈，晃得人心煩眼花。夜晚都不再黑暗，黑暗的只有生活和雙眼。

停下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一間“水吧”，我精神疲憊雙腿發軟，便進去挑了個角落坐下休息。服務員遞給我一張清單，我要了幾罐啤酒。我之前并沒喝過啤酒，打開喝的時候覺得有些不適。啤酒的味道讓人作嘔，可是我覺得現在已經沒有什么事情能讓我作嘔了。

我小的時候爸媽之間的感情就很讓人擔憂，但每年回家的時候都是相安無事的。我爸愛賭錢，每次兩人吵鬧大都因為這個。也不是吵鬧，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媽吵吵嚷嚷，我爸安靜地坐在一旁。我心疼我爸，因為他的不爭。

我爸是個善良的男人。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微微笑著。不喝酒，喜抽煙，好打麻將。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什么缺點了。他和我媽每年在外打工，過年時會一起回家。我媽是個暴躁又挑剔的人，關于她，我連形容都不屑一顧。

阿婆身體還好的時候會勸著我媽，她的吵嚷便少一些。再后來我上學后，她和我爸的關系越來越淡。六年級畢業那年，一場大吵過后我媽帶著行李走了。除了每年給我打錢以外再沒回來過。

我爸從沒在我面前說過一句她的不是，我越發為我爸打抱不平。周圍的人都覺得是爸爸好賭氣走了我媽，我爸從沒解釋過。只有我知道，我以為只有我知道她為什么走。直到我看到有次我爸一個人坐在臥室的窗邊流淚，我便清楚我爸忍受了什么。

從那天起，我就覺得再不將那個女人稱呼為“媽媽”。

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在同一天知曉唐年有女朋天還得看到她，是以前過得太安逸而要接受懲罰嗎。

當我問起阿米是否可以再見面時確實是期待著我們的再會的，若我能預知她以唐年的女朋友這個身份來見我，我寧愿就此錯過。我總是猜測唐年在給她女朋友介紹我的時候會說我是什么身份，小時候勇拼壞蛋救他的女孩兒？從小到大一直相伴的妹妹？

真可笑，連我都不知道自己于唐年有何存在的必要性。而最開始意外的相遇，到最后的相知，再到如今的一廂情愿，都是我一個人編織的泡沫么。如今不過是有個人，一個美麗的女孩，戳破了我在虛無里漫無邊際獨自憧憬的夢境而已。我還要對你說謝謝嗎？

我趴在桌子上，看著玻璃窗外來往的行人，頭痛，困。

再醒來的時候手機剛好響起短信鈴聲。唐年之前打過兩次電話，我不愿接。打開短信，“五年級的課和四年級一樣無聊，真沒意思，好想快點長大啊。晚安，凌留。”是張止初。

頓時醒悟過來，這世上真正與我親切的除了我爸怕是只有小虎了。

我曾經因為一個人也是同小虎這般渴望長大，如今越長大，生活的軌跡越偏離想象。

“那就快點長大吧，長大了也好讓姐姐依靠一下。晚安。”

“我說過了你不是我姐！”這條短信到時回的挺快，進步很大嘛，我心想。一看時間都11點了，于是起身結賬。在街邊擋了一輛出租車，只能回學校了。

等兜兜轉轉回到學校時已經11點半了。下車后我搖搖晃晃往里走，這個時間的校園很安靜。經過操場時遠遠留意到路邊長椅上坐著一個人，路燈的光灑下來，映著他的頭發成了溫暖的金黃。他抬臉看向我，面容安靜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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