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波拉仁,是一個明媚而狹長的湖泊,地處佛藏高原的東部,是萬山昆侖在九野的唯一入口。
這是一片半荒漠的平坦之地,原始環境保存的非常完好。廣闊的前岸盡頭矗立著一座座封雪的藍色大山,倒映在昂波拉仁漣動的湖水表面,于煙雨蒙蒙的天色之下最易讓人聯想到湖中有水怪出沒。
“——九道離焰!!!”
慕容千星雙手一拍,大喝一聲。緊接著十指相扣,掌心朝外,兩臂平行伸展。一個發著淡光的陰陽魚圖案便于他掌心之間旋轉顯現,迎風而長。
喝!!....
他聲嘶力竭,誓要將眼前最后一波胄虱獸*全數擊殺。
胄虱獸行動起來極為迅捷,跳躍力非常強,多少劍門弟子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死在它快速的斬殺之下。
這東西的手指之間長有肉蹼,擅長埋伏水下,攻人不備。它的掌心上端吐出一根像鐮刀一樣鋒銳的骨頭,手臂幾乎和大腿一樣粗,最喜歡梟首,然后將身首異處的新鮮尸體作為自己的宿主。
它們的腦袋飽滿而細長,很像一頂高帽子。在捕食的過程中可以分成四瓣,每一瓣都滿口獠牙,惡心至極,罪魁禍首縮頭白虱就寄生在其中。
火焰在炁的包裹下,如同一根橫向沖殺的大炎炮,其熱量是巖漿的數十倍,足以融化鋼鐵。七八只胄虱獸能耐再大,在這樣的攻勢之下,也得瞬間灰飛煙滅。
“咳唔~”,慕容千星單膝跪地,口中止不住地咳出鮮血。
他的旁邊是一只斷掉的龍角,十分壯觀,長兩丈有余,粗約八尺,像一根倒下的參天大樹。
此刻,龍角的切面在雨水的沖刷下冒著咄咄逼人的熱氣。
漫天的火光還未消散,慕容千星俊朗的五官在這股熾熱的紅焰下有種無比虛弱的凄美感。在和天職*殊死一搏后,身為戰力巔峰的他也到了這步田地嗎?
“——師哥小心!”
莊戰周匍匐在地,動彈不得,就連說句話的力氣也會讓他全身的經脈疼得猶如針扎。難以想象慕容千星在這種狀態下,竟還可以繼續使用脈輪四境*。
糟了。
由于慕容千星傷勢太重,九道離焰的功法中途廢斷,得此間隙,還是有一只胄虱獸從炎炮中逃了出來。但它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只見胄虱獸的上半身,有三分之一處已被火焰融化,燒傷的傷口向下流動著糜糊狀的血肉,聞起來很臭。但最為關鍵的頭部,卻完好無損,這就意味著它仍然具有轉生嫁接的能力。
咻的一聲,胄虱獸的頭部那個圓柱狀的腦袋,與身體分離開來,像一團黑色的軟體,朝地上一具無頭尸跳去。
剛一沾身,那團蠕動狀的黑色軟體就開始急切地摸索著尸身,仿佛耽擱一秒自己就會立即死去。找到脖頸后,一種大塊朵頤的聲音,在尸體上躍然響起,聽起來尤為的刺耳。
“蘭姐,把豬肉給我,我去救千爺?!倍阍诰奘竺娴男×?,盡可能壓低自己的聲音,“快啊,都這會了,該咱們出力了?!?
“不行!”一個聲音有些老成的男孩否定著小六,“師父說過,沒有他的指示,不準咱們上前一步。”
“劉繼,你這個榆木疙瘩。真不明白千爺為什么收你做徒弟,卻不收我?!?
“怕死你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說完,小六便離開自己的藏身之所,頭部用力地埋在懷間,雙手撐地,圓球一般翻滾至若蘭的身邊。
他的動作雖然輕巧,但姿勢不得要領,一路上連磕帶碰的。
“蘭姐,肉呢?”小六搓著腦門,呲牙咧嘴地說道。
“給,我和你一起去!”
若蘭將竹筐里一坨肥美的豬肉交給小六。那塊肉是豬的后座,肥瘦相宜,彈性十足,掂起來有些沉重。
“小六哥,師姐,你們就聽大師兄的吧!”
一旁的張贊語氣稚嫩,無奈中透露著一種懇求。他的年紀最小,只有四歲,頭頂光禿禿的,鼻孔里總是吸溜著一條晶瑩的鼻涕蟲。他看著遠處的湖泊,岸邊躺著數不清的尸體,忍不住渾身打顫。
“.....師傅說過,咱們的脈輪連一境都無法打開,去了也是送死。還是別去了,我害怕....你們也變成那樣?!?
“是啊,師妹。我們的任務是保護好驪龍珠,可不能顧此失彼啊。”
劉繼像一道彎曲的殘影,依托著地上聳立的石碑也跟了過來。他的動作如行云流水,踏雪無痕,顯然身上的武功已小有成就。
劉繼的年齡在八歲,是四人中最大的。他背上負著一把即便是成年人也會很少使用的寬體重劍,那把黑色的劍幾乎占用了他整個后背。他的性格沉穩,思緒縝密,完全褪去了孩童的稚氣,是四人中的領導,也是唯一一個配有兵器的人。
“我們要顧全大局,可不能意氣用事。轉生后的胄虱獸會比之前的更為強大,嗜殺成性,力大無窮,不是你我這種小輩就能對付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很想救師父,但我們沒有這個能力?!?
“就算你和小六把肉帶到師父的面前,以他現在的情況,也是無法進行火五生克*的?!?
只能聽天由命了,這句話劉繼在心里默默地說著。
………
刺啦刺啦,一種衣服被撐破的聲音,從胄虱獸的身上傳來。
“人”,爬在地上,手腳并立的樣子的確像一只無毛之獸??s頭白虱每次轉生,都會令原來的尸體膨脹數倍,以至于讓死者生前的衣物被盡數撕爛。
尸體的頭部被一坨線團狀的肉瘤寄生著,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越長越大。它光滑的脊背可以看到中間那道像石子般排列的棘突,下面則墜著兩個倒立的駝峰。
慕容千星閉上眼睛,盡可能地放空自己。眼前的黑暗和鼻尖的呼吸讓他感到平靜。
他心中默念火五生克心訣,想讓體內的七個能量輪連接起來,同時也喚醒自己還未開啟的左脈,這是為了對付孟元貞而保留的靈量。
“砰砰”,一種極速擴張又瞬間收縮的心跳,讓慕容千星整個人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仿佛在心臟跳動的那一刻,周身的骨頭被全部震碎。
“師弟,別逞強了,火五生克已經無法幫你護住心脈了。在對抗天職的時候,還敢保留一手,真不知道你是自負呢,還是愚蠢呢?”
盤腿打坐的黃馬建冷笑一聲,睜開眼睛,停止了運功療傷。他膝蓋上的右手做出劍指的手勢,對著慕容千星的方向,躍躍欲試。
“建哥,被你看出來了?!?
慕容千星面含微笑地說道,他的神情憔悴,但臉上的笑卻帶著一種了然于胸的自信和痞帥,仿佛什么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胄虱獸已經做好了攻擊準備,前掌鏗的一聲,探出骨爪鐮刀。它的頭部像一朵盛開的食人花,四瓣頜骨已經完全分離,獠牙交錯之間,帶著被拉長的黏絲,硬顎之上全是凸起的顆粒物,看起來十分恐怖。
黃馬建鋒利的目光,遠遠就鎖定了胄虱獸頭上的四瓣肉顎,憑他精準的感知,這只新生的胄虱獸要害之處是左數的第二個位置。
“你選錯了,建哥?!蹦饺萸窃谝慌约m正地說道,“縮頭白虱在最左邊的位置。”
“多嘴多舌?!秉S馬建一臉嫌棄地說著,他知道慕容千星能短暫地預見未來,但還是不喜歡他在自己面前賣弄。雖是這般想,但黃馬建手上指尖的位置卻往左挪了挪,重新調整攻擊的角度。
因為慕容千星的預見,從未錯過。
雨勢越下越大,打在皮膚上點點清涼,被風一吹,有一種虛脹的痛感。
爬在二人中間的莊戰周,已經數次使用水五生克,但都無法修復自身的創傷,甚至連止損都無法做到。他只能清晰地感覺著,自己體內的七個能量輪正在由上至下一一熄滅。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羨慕起兩位師哥來。
大師兄黃馬建,人高馬大,身份尊貴,作為黃地*的后裔,有著最原始而純正的血脈,這讓他的土行靈量大的驚人。不像自己,努力了二十年,風風雨雨,廢寢忘食,才勉強把七輪連接起來,獲得水行靈量。而二師兄慕容千星,英俊瀟灑,擅長使用火行靈量。他的實力深不可測且無法窺探。聽說,他已經開啟了三脈,早已突破七輪的局限,掌握了比靈量更加強大的十全罡氣。據莊戰周所知,在歷史的長河中,唯一一個開啟三脈的人,是范道柱。
昆侖山的雨水有種特殊的靈量,或許慕容千星和黃馬建還沒有察覺,但對于莊戰周來說,極為敏感。
清涼的雨水會在體表的肌肉腠理和骨節特定的孔隙中產生細微的輸注,這讓他的七輪被由外向內地浸潤,有非常好的療傷功效。
怪不得人們常說,昆侖是一個蘊含巨大靈量的地方。
胄虱獸沒有智慧,只是一種極其敏捷而不知疲倦的殺戮生物,自然聽不懂人話。但在慕容千星告訴黃馬建縮頭白虱的藏匿之所時,它產生了害怕的舉動。
只見它肉瓣上的一排眼睛,來回地四處張望,似乎在找逃生之路。
“建哥,就是現在,它要往東南方向跑!”
“哼~,孽畜,現在知道怕了。不用沙齒巖刺給你來個萬箭穿心,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完,黃建馬劍指一收,攥起拳頭,用力地砸向地面。
錚的一聲,他拳頭與地面接觸的位置擴散出金色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