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水如夢是三生（二）

姒剛又想起十年前的事來。

那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他也不住在這個村子里。他是住在京城稿京北邊四十里地外的姬家村。他也不姓姒，他姓姬，這是國姓。他家里原本也是奴隸主出身。只是從他爺爺那輩上衰落了。他的父親還行。是當地出了名的箭師。他們家修的姬家箭在當地那真的是響當當的。他也深得父親的真傳。父親還給他娶了一個好妻子。爺兒兩個做弓箭，婆媳兩個編箭袋。日子過的倒也富足快樂。

但后來的事，誰又能想到呢？

現在姒剛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那一天，一大早，父母就起來，把昨天晚上打造好的弓箭和箭袋收拾好。他背了十張山桑木弓，妻子背了二十五個萁草織成的箭袋。父親說國君打了敗仗，正在擴軍，弓箭一定行事好。叫他兩個早點去四十里外的國都，趁早賣個好價錢。

娘還追出門來，叫妻子記著買一點布頭和絲線回來。好趁空早點給要出世的孫子做小衣裳。他看著妻子挺著的七個月大的肚子笑了，妻子反而羞紅了臉。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去，就使的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了。

其實，那天他們一進稿京城，他就應該覺出不對勁來。可是，那天他也實在是心太急了。他想早點賣掉弓箭，去給妻子也買一點布來。要是錢還有得剩，就給娘也做件衣裳。所以，一進城，他就領著妻子往城里最熱鬧的工市走去。那里都是賣兵器的。

可是，他就沒有注意到。他一路上，有那么多的人在看他們夫妻兩個。最先注意到的是妻子。她小聲的對他說，“剛哥，你看有那么多的人怎么這樣看著我們？”

“傻樣，”

他看了妻子一眼，“那一定是因為你的大肚子了。人家是沒見過背著箭袋的大肚子婦人吧。哈哈，你這一下子一定會給我們姬家生一個大胖小子。我把我們姬家的手藝傳給他，一定能讓他成為全大周最厲害的弓箭師。”

“就你們這一點兒出息。”

妻子嗔怪的看著他，“我的兒子以后一定會成為全大周最出色的將軍。他手里使的就是咱姬家的弓箭。”

“是的，是的，還是我的夫人想的周到啊。”

夫妻兩個正有說有笑的走著。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都開始驚恐的看著他們。最后有人跑了起來。然后他們就看到了前面不遠的地方，一大隊王城的護衛兵跑了過來。

他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就和著眾人一起跑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亂跑了起來。到處都亂的要命。人擠人，馬擠馬，車撞車的。

他拼命的拉著妻子的手，一邊奮力擋著人群別碰著妻子的肚子，一邊大聲的叫著妻子，拉緊他的手，一定不要被人群沖散了。

可是，不幸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們被洶涌的人群沖散了。他四處擠著，大聲的叫著妻子的名字。可是到哪里去找啊。他背上的弓箭斷了；他腳上的鞋也掉了；他的衣裳也被汗水濕透了。他還是沒有找到他的妻子。等到他回過味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已經被擠到了另一條街上了。

“衛士抓人了。快啊。跑啊。”

“是啊，快跑啊。”

“聽說抓了一個女人。”

“是的，要處死的。”

“快跑吧，別抓著我們。”

街上的人又亂起來。他被擠到一個關著的木門前。

他還沒回過神來。大門突然開了。一只枯干的大手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在他還沒明白怎么回事的時候，他已經被拉進了大門里。大門一下子又死死的關上了。好像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什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