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小火爐上正熱著給她煮的藥，熱氣氤氳里，蒸騰出一股子濃郁的苦澀的味道，聞得她直皺眉頭。

王婆子去給她拿龍須糖，準備喝完了藥順便給她甜甜嘴，只是不知為什么去了這么久都沒有回來。

向雪詩扯了扯握了九日的手，胳膊都已經(jīng)酸痛不已了，手指尖里也開始冒汗，整張手又腫又漲，難受得厲害，連帶著她這幾日睡覺都睡不好！

垂眼瞪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她日子不好熬，這個人倒是睡得香甜！

面色早已恢復，眉眼舒展，不知是故意氣她還是怎地，這人嫣紅的嘴唇竟然微微的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好似做著甜蜜的美夢。

青色的紗帳籠罩著他半張白玉一般的面容，好似沉睡的美人一般，寂靜安詳。

向雪詩越看越生氣，不消一會兒便立刻惱羞成怒，她不免撲上去，狠狠揪住凌顧胸前的衣衫。

“臭家伙，你要死不要拉著我好不好！”

猛的掙扎，死死的掙脫，卻怎么也掙脫不掉，半晌之后床鋪凌亂，被子像握皺了的宣紙，堆在床腳。

凌顧聽不到，因為他沒有一丁點兒要醒的跡象，只是平緩的面容微微一動，似是揉了點點的苦楚。

向雪詩咬了咬牙，掙扎著將他拉起來，兩人面對面的坐著，凌顧就好似一個抽了筋骨的皮囊，身子軟塌塌的，連脖子都歪向一邊，硬是扯散了一頭柔亮的青絲，涓涓流水一般劃過他白嫩的面頰。

“凌顧，你怎么能如此？你死死抓著我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恨我，恨這里所有的人就說啊，用你舌燦蓮花的嘴說啊！你這樣拉著我，頂多拖累我一個，只要我爹爹在，只要這世上還有女子，我向家就不會消失！”

向雪詩握緊拳頭，她已經(jīng)煩躁了九天了，心中的怒火憋的太久，她需要發(fā)泄，因為明知道這個人不會醒來，因為明知道他聽不見，所以她才能如此的肆無忌憚。

軟紙人一般的凌顧，依然睡得酣暢，只是掩藏在單衣下白皙的手指微微的，微微的顫了一顫。

“我恨你，我恨你，即便是死了，下輩子也還恨你，只要這靈魂還在，生生世世，我都恨你，恨死你！！”

壓低了聲音嘶啞的咆哮，手指因為不堪負荷這人的體重而愈發(fā)的酸痛，即便是如此的發(fā)泄，她依然覺得心中苦痛不已，曾經(jīng)的一切美好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全是因為這個人，她怎么能不恨他？

恍然間發(fā)覺淚水早已滑落，濕漉漉的，沿著面頰一直落盡脖頸，連帶著胸前一涼，好似滑進了心底一般，深深的，尋不到了。

“……別……別哭……”

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猛然響起在漆黑的寂靜里。

向雪詩茫然的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一臉的疲憊虛弱，而那一張一合的，正是他嫣紅的嘴唇。

還未來得及驚覺，這人便吃力的抬起手，輕輕的，蹭過她嬌嫩的面頰，一下一下，凌顧動的緩慢，好似每一下都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好似每一下都會讓他搭進去半條命一般……

“小姐，……哭……凌兒……凌兒，難過……”

手指的觸感，順著面頰透進肌膚，那雙眼睛雖然虛弱，但依然溫柔，好似明鏡一般的西湖，折射出點點璀璨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