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魏函時我不曾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寒光冷劍，燕處危巢，進退不得。

篝火在暗夜中繞風而動，夜靜，月色蕭疏，星辰寥落，樹影斑駁。

“六爺果真是守信之人，只身前來赴約，膽識過人，我不得不佩服。”長公子立影頎修，玩弄著手中的玉扳指。

我看著對面的魏函，面色沉郁，眸光清冽，只直直看著我。

“我已經按你的要求前來赴約，現在可以放人了吧？”

“不急，月光如皎，美人如玉，這般醉人的夜色，這般醉人的美人，若是輕易放手，我怎么舍得？”長公子修如玉潔的手指輕劃我的脖間，隨之捏著我的脖間，一點點收緊，我喘不過氣來。

“你究竟想怎樣？放開她，有什么事只管沖我來便是了，你這般費盡心機不過就是為了等我送上門，如今我已經來了，何必再傷及無辜？”魏函焦急上前，卻又被人擋下，進退不得。

“這么聰明的美人，我還真舍不得殺。”長公子輕撫著我的臉，笑意深沉，“不過你的命并不掌握在我的手里，而是在你為他機關算盡的人手里，能不能活命，就得看他對你有幾分情意了。”

“你想怎樣？”我冷眼看他。

他勾唇一笑，轉而對上魏函。

“我們玩個游戲如何？這個游戲便叫做——一命換一命。”長公子在魏函的腳下扔出一把冷劍，“拿你的命換她的命，如何？”

魏函怔了一下，定定看著我，猶失方神。

我的脖間猛然一緊，喉嚨頓感疼痛。

“怎么？性命關口，六爺猶豫了？倒也是，六爺乃是皇上最為盛寵的皇子，他日也指不定登基為帝，君臨天下，如今又怎會舍得為了一個小小的女子放棄這大好前程，江山美人，孰輕孰重，看來六爺心中再明白不過，只是可惜了這如玉美人，為了你的前程江山，如此香消玉殞，成為你踏上這龍椅寶座下的一堆枯骨，一縷幽魂。”

我感覺脖間的力道忽然加重，氣息斷然卡在喉嚨里，目光渙散，我模糊看見魏函立在原地，只是已然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等等！”

脖間的手腕一松，我癱軟在地，頓覺擱淺已久的游魚得水，猛然呼吸。

魏函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劍，我顫了一顫，他當真……？

“你可說話算話？只要我肯一命換一命，你當真會放了她？”魏函的眸色異常沉靜，卻不知為何，我心中卻是猶如石落湖面，驚得起了波濤的漣漪。

“自然，六爺可想清楚了？當真愿意為了美人，舍了江山？”長公子拿拇指摩擦著手中的戒指。

“前程似錦，卻怎可比那一笑傾城？江山如畫，又怎敵她眉間朱砂，舉世風華？月兒，為了你，我終歸是負了天下，可是我卻不能為了天下，負了你。。”

我一顫，堅如磐石的心，瞬間如冰山倒塌，柔化成涓涓流水，再抬頭看他，已是模糊一片，我以為是霧迷離了夜，卻不想是我濕了眼。

往后的再次回想，我想我便是自此愛你愛得徹底，縱是冰山火海，也斷然抽不回我的心。

“爺，能有你這一番話，我不悔此生。但是黃泉路上這般冷，我又怎能讓爺一個人走，若是此生無法與君白發齊眉，那么黃泉路上，我們共飲孟婆湯，共踏輪回路，我不求來世還能相守，但愿人間黃泉這一段路，我與你一同走過，于愿足矣。”

我取下發簪，抵在我的心口，唇邊綻開一抹笑意，只為一人，傾國傾城。

“月兒……”他的身影僵直，眼中也是萬水千山。

“好一對生死相隨的苦命鴛鴦，果真是鶼鰈情深啊，即是如此，我如是不成全你們倒顯得我沒有仁義了。二位，黃泉路上，不送了。”暗夜中，長公子的笑意如鬼魅般綻放。

我和魏函靜靜地立在風中，青絲散落，掩下唇邊那抹從容的笑意。

暗夜中，有冷劍的寒光一閃，我舉起銀簪，猛然刺下。

雨，傾盆的雨，猶如斷了線的淚滴，蕭寒而下。

瑞王府中一片素白，哭聲一片，白色的燈籠在風中被吹得四處搖晃，輕薄如紙，似乎隨時都會飄走一般，雨順著琉璃瓦蜿蜒而下，滴落在房檐的青石地板上，滴答，滴答，聲聲如撕，卻怎么也掩不下府上那一片凄厲的哭聲。

偌大的廳堂之上擺了兩副棺木，似重如千金，壓得每個人的心中悲痛欲絕，沉如石海。

哭聲，雨聲，還有那驚天的雷聲，聲聲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