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霧非霧
- 零落星辰
- 南嘉木
- 4702字
- 2010-07-21 17:58:44
燚吃完早餐就上路了,帶著一只玉蝴蝶。當然,還有一段故事。
天黑的時候,燚順利到達了采薇山莊,計劃中的第二站。
采薇山莊的主人笑呵呵的站在門前,看著進進出出的旅客。燚剛挺下馬,小二馬上迎了上去。采薇打了個響指,招呼道:“燚少俠吧,汗血馬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呵呵。云楓飛鴿傳書給我,讓你不必在此過夜了,休息兩個時辰,連夜趕路吧,下一站有人等你。”
燚看著笑的甜甜的女老板,感激的道謝。酒足飯飽后,他去了預定的房間歇息了。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小二敲門叫醒他,他拉出飲好的馬,一路加急前行。他剛離開,預定房間隔壁的旅客也辦了退房。采薇皺了皺眉,掂了掂手中玉蝴蝶和錢囊,轉身去了內宅。
竟然有人跟蹤燚。可是云楓信中并沒有提到這事啊。
采薇不敢大意,決定問問他。就在采薇卷好字條走進貓頭鷹籠舍時,她才愕然發現,采薇山莊的飛禽籠里早已是鳥尸連連了。采薇暗叫不好,急忙取了蛇皮鞭驅馬追趕燚。
燚連夜趕路,對身后的跟蹤者沒有絲毫察覺。
他一邊行路,一邊猜測云楓的意圖,絲毫不得要領。他又想到小蝶的委托,不禁摸了摸懷中的錢囊。這一摸之下帶出震驚,不但玉蝴蝶不見蹤影,一路上的旅資也消失了。汗血馬感到異常,慢慢的停了下來。
燚馬上想到了采薇山莊,也許是落在飯桌上,也許是馬走的急,錢囊顛落了。他勒馬回頭之際正發現身后一個騎馬的斗篷客奔過來。
斗篷客發現燚轉身,似乎有些詫異,也緩緩的勒住馬匹,不解的問道:“這位少俠迷面有焦慮,不知遇到什么麻煩?”燚抬眼打量對方,只見他灰布斗篷包嚴全身,頭頂灰白色翻毛皮帽,黑暗中面部細節看不真切,下頜一撮胡子卻是特別顯眼。燚連忙拱手抱拳道:“這位仁兄從我后面趕上,可曾在途中看到一個錢囊,小弟急著趕路,大概是失落在途中了。”
對方搖頭笑道:“錢囊在下倒是沒有見到,不過,在下見到了拿你錢袋的人。”
燚不解道:“仁兄何出此言,小弟不是很明白。”
那人又笑:“老弟一定是初涉江湖吧,你的錢囊是被采薇山莊的老板娘順手牽羊摸去了,呵呵。在下看她待你像是熟人,以為她在跟你開玩笑,所以并未理會,難道……”
燚急道:“在下與那女子并不相識,只聽了她一面之詞,實在不應該。不行,我一定要取回來。”
那人接口道:“是這樣啊。我與那采薇婆娘倒是有些交情,而且我還知道一條通往采薇山莊的小徑,也可容下馬匹經過,不如我與你同去。”
燚急忙道謝:“兄臺仗義相助,小弟感激不盡。請恕小弟無禮,尚未問及大哥高姓大名?”
那人哈哈一樂道:“什么高姓大名,我姓吳,名非武,大家都說非武即文,所以都叫我阿文。你呢?”
燚微笑道:“我是個孤兒,師父收養了我,他說我是火命,給我取名叫燚,可以叫我阿燚。”
吳非武接口問道“哦?敢問阿燚老弟師出何門何派啊?”
燚面露難色,吳非武笑道:“沒有關系,現在江湖上隱瞞師門的不在少數,不能講就算了。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
燚慚愧的應了一聲,打馬跟著吳非武抄近路往采薇山莊趕去。
云楓正在等待,等著信號屋的暗示。
采薇山莊的老板娘是云楓的舊相識,按常理說,燚夜宿在那里是很安全的。但燚此行的目的是歷練,不是游山玩水,所以安全不應該是考慮的首要事情。與其讓燚接受江湖陌客的教訓,不如讓自己人摸摸底。于是,他囑托了采薇偷走了燚的錢囊,以考驗他的機敏能力。然而,已經過了三更天了,信號屋還是沒有一點反應,云楓有點發毛了,也許真的不該讓燚出山吧。
燚自覺好笑,初歷江湖,就遭金手指所欺,日后見到師兄師姐,定受奚落。想到此處,他不禁又有些疑惑,江湖險惡如此,可自己怎么這么容易遇到好心人,這吳非武竟然幫助素不相識的自己去討要說法。燚心中惴惴不安,手上不自覺的拉了拉韁繩。前面引路的吳非武聽聞身后有輕微馬嘶聲,立時掉轉頭來,朗聲笑道:“小兄弟,怎么了,信不過在下嗎?再前行幾步就到了。”說著指了指薄霧深處依稀的光亮處。
燚一臉尷尬道:“吳大哥說笑了,小弟坐騎大概累了,不自覺的慢下來了。既然快到了,不如慢些行吧。”
吳非武并不在意,笑著答應了。兩人不在驅馬疾奔,慢悠悠的前進著。燚一臉誠懇的表示自己少不更事,要向吳大哥討教些江湖生存技巧。吳非武也不客氣,自己擺開了龍門陣。燚在旁邊只是恩恩啊啊的應和著,眼睛不斷的觀察四周環境,一旦出現意外,自己也好逃出生天。
霧氣越來越濃了,那霧中的光亮之處看似不遠,卻似乎未曾近過。燚轉身喝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困我于迷霧陣中?”
吳非武喜道:“小子,有些水平,竟然認得這是霧陣,不過不是你說的迷霧陣,而是更高階的幻霧陣。老哥引你至此,也并無惡意,只是想請你幫我點小忙。”
燚心生忿忿,怒道:“請人手段如此,可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以為小小迷霧陣能困住我,你最好早點送我出去,否則我定不饒你。”
吳非武笑得更開心了:“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傳聞這‘霧非霧’的迷幻大陣你師父冷秋心可破,我苦參多年卻只能走這么遠。你棋王莊弟子不多,下山者更少,能跟我進陣的更是絕無僅有。小兄弟,你是我的大幸啊,只要你指點一二,吳某定然不會為難于你。”
燚怒火中燒,但聽聞“霧非霧”大陣之名時也心生畏懼。師父講陣法是曾提到當今幾大著名的迷幻陣,其中之一便是這“霧非霧”,此陣由隱士高手所設,至今無人能解。相傳陣中有一仙境,仙境中有一天地魔鏡,鏡中有世人貪念的珍寶,有江湖人士垂涎的功法典藏。大部分進去探寶的人再未出得陣來,但仍有不少癡迷者終年徘徊于陣法外圍,苦思冥想。冷秋心囑咐弟子們,日后若遇到此陣,避繞而行,切莫嘗試。
吳非武見燚不愿合作,冷笑道:“小兄弟,走到這步了可就由不得你了,在下這就告辭了,你自想辦法吧。”說完,他帶馬前沖,幾個挪閃變消失在濃霧中。
燚自然明白,這家伙并未走遠,他一定躲在暗處窺視著自己。
四更的鑼棒聲敲過,更夫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往回走。
云楓雙眼布滿血絲,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前。小雪趴在他腳下,前爪墊著下巴,兩眼瞇成一線,正在小寐。
云楓緩緩的蹲下,小雪疑惑的抬起頭看著他。云楓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又快速的撓著她的背。小雪舒服的躺倒,四腳掙扎了幾下。
云楓站起身,走到床邊,從包袱里取出一身夜行衣,邊穿邊道:“你自己先睡吧,我得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這次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你不用跟來了啊。”說話間,他已經黑巾蒙面,收拾妥當。
小雪張開口,翹起尾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云楓不管她,徑自走向窗前。小雪跟過去,用爪子撓他的褲腳。
云楓回身抱著她的頭,親昵了幾下道:“聽話,只是看看,去去就回,不會太久的。”小雪這才老老實實的坐在窗沿上,看著云楓閃身飛入夜空。
云楓調勻氣息,機警的觀察著四周,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畢竟這里是臥虎藏龍的京城。他輕飄飄的起落,每起落一次就停頓較長的時間,一方面可以觀察是否有跟蹤者,同時也可迷惑萬一出現的敵人的視線,使其不知目的何在。
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他才落在信號屋上。他腳尖略用力,掀起一片小瓦片,里面黑漆漆的。一個蒼老腹語聲道:“云少俠,今天一天也沒有收到飛禽信號。請恕老夫直言,我們的飛禽都是最精干的,絕對沒問題,出了事,只能是你的問題。”
云楓腹語回復道:“飛信棋王莊,信息為火急!”說完便不動聲色的合上瓦片,沉默不語,倏地飛上了另一座屋頂。
看來燚真的出事了。云楓穿著夜行衣坐在床沿上發呆,雙眉緊鎖,突然他覺得胸前有火點灼燒之痛,急忙扒開衣襟,懸在胸前的墨綠色玉石掛墜竟然散出炙熱溫度。他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起身在房間走來走去,顯出少有的焦急,徘徊了很久,猛然停住,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開始急筆快書,寫了一封信,封好后塞到小雪的口中,然后撓著小雪的腦袋附在它耳邊低語了幾句。小雪兩眼放光,竄出后窗,鬼魅般的不見了蹤影。
城中某個客棧中,有兩根纖瘦的手指伸出窗縫,夾了一封信進屋,信封反正面都有幾個濕漉漉的牙痕。一只美眸看出窗縫,雪瓦上并沒有留下腳印,一來是小雪輕功高妙,二來它留下的輕輕腳印都被它搖擺的尾巴扇動微風掃雪遮住了。姑娘笑著打開信,微微皺了皺眉頭,又搖搖頭,笑著把信扔到了火盆中。
天光漸顯,然而霧氣彌漫,樹影朦朧,什么也看不清。
燚騎著馬,不斷辨識著八卦方位,疑惑的緩緩前行。
棋王莊自身便是一個依據五行八卦精致布局的地方,自小在那里長大的燚對此道并不陌生,可這重重叢林迷霧卻讓他一籌莫展。
這是個巨大的幻陣,它的創作者的智慧一定不在師父之下。燚心內恐懼加重,漸感饑寒。他仰望天空,依然什么也看不見。
燚掏出水囊,郁悶的飲了幾口,其他的全喂了汗血馬。汗血馬也是沒精打采,耷拉著腦袋。燚摸著它的腦袋,有了一個不得已的辦法。
汗血馬的夜晚似乎瞬間降臨,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見。不是的,只是燚蒙住了汗血馬的眼睛。
燚不再駕馭它,完全的信馬由韁。
汗血馬本是名駒寶馬,多少領會了燚的意圖,放開步子大膽前行。燚任由汗血馬慢慢的偏離了主干道,踏入了草叢,向濃霧的更深處進發。身后濃霧中突然有人大喝:“小子,你想干什么?幻陣與迷陣的最大區別是八卦方位的虛假性。幻陣中的一切事物都可能是假象,樹木,花草,燈光,連這霧氣都是假的。你的感覺是假的,馬的感覺也是假的!”
燚冷冷道:“霧非霧,霧非霧,大羅神仙覓死處。閣下一定聽過吧。反正都是死,至于死在何處,不如由天意決定吧。”
“瘋子,你這個瘋子,虧得你還是棋王莊弟子,原來根本不識得這幻陣,也難怪,你小小年紀,一定是學藝未竟,偷偷下山的。”正說著話,吳非武從迷霧中閃出身形,一臉的疲憊。他慘笑道:“算了,我不想為難你,我送你出陣吧,跟你在陣中晃了大半夜,一無所得啊……呵呵。”
燚本來對吳非武感覺頗為火大,這時卻覺得有些對他不住,拱手道:“實在抱歉,兄臺說的一點也沒錯,小子確實課業未滿,私自下山,對陣法更是幾無所學,抱歉的很。”
吳非武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說什么,掉轉馬頭,徑直向陣外行去。
燚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問道:“吳大哥,你為什么一定要冒這么大危險硬闖此陣?”
吳非武嘆了口氣道:“我并非覬覦仙閣中的寶物功法,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此事說來話長,以后若有機緣,再講與你聽吧。”
燚見他一臉凄然,猜想定有悲情,便不再多問。兩人默默無語,一前一后的奔往陣外。
云楓一大早就衣著整齊的站在錢無極的臥房外。
錢老板單手打開房門,面對一反常態的少年竟然沒有一絲驚訝。
云楓進得錢無極的房間,徑自坐下道:“錢老板,我昨晚出去的事你一定知道吧。”
錢無極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道:“其實,這些年,迎賓客棧周圍的異常舉動我都知道,包括前幾日你師兄深夜探訪,宋谷飛夜戰陸天江等。”
云楓笑著拱手佩服,突然神情黯淡道:“那你可知道,香族追殺你的賞金獵人也到了京城?”
錢無極駭然道:“誰?難道香族還沒打算放過我??”
“實話跟你說,這個賞金獵人是我的仇人,我這些年一直都在找他,前不久才知道他到了京城。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很就是是沖著你來的。他就是“袖里乾坤”孫士宏……”
錢無極穩定心神問道:“那個老東西么?他也算是高手了,怎么還未動手呢?”
“如果我猜的不錯,掌柜的也是暗器高手吧。孫士宏也是靠各種零碎成名的,他的行事作風是絕不失手,所以他也是現在市面上頂貴的賞金獵人。他大概要把你摸得差不多才會動手。說起來,他盯上你也大半年了,估計快出手了吧。”
錢無極面現感激之情道:“多謝云少俠提醒,不然,老夫死于非命而不知。不過,云少俠為何如此幫在下?”
云楓嘆道:“本想在他動手時我可以在旁擊殺,可現在我另有要事在身,又怕丟了他的行跡,所以我們也算互惠吧,請錢掌柜幫忙盯緊他,切莫讓他跑掉。”
錢無極鄭重點頭道:“這個自然,不知他現在什么模樣,有何特征?”
“他易容術高明的緊,體貌變化多樣,不值做參照,不過他卻有個最易辨認之法:孫士宏事事小心,所以,無論他到哪兒,一定把自身真氣安置最低,混同普通人。所以,掌柜的只要細細感知,定然能分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