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們……沒事吧？”在出宮后的路上，她終是問出了這一句。

齊之昱坐在她的對面，溫柔地看她。他因乘著轎子而稍微有些晃動的眉眼，是帶了少許的笑意的。

“當(dāng)然。義父他們已經(jīng)回去了。”他說著，然后調(diào)整了自己的坐姿。

沛菡如今是窘迫的。因?yàn)榕c他同乘一頂轎子的緣故，讓她的臉一陣火辣辣的燙。

此刻，齊之昱就坐在她的對面。他頎長的身影在轎中并不明晰的空間里，只現(xiàn)出淡淡的輪廓。有清朗的月光透過轎簾的縫隙灑進(jìn)來，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一張臉，好似變得比以往更加的和緩與溫柔了。

“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皇宮中一貫是戒備森嚴(yán)的，這樣的事，還是頭一遭！”他說著，然后蹙了眉頭。雖是極閑散的語氣，可是聽在沛菡的耳中卻還是讓她一滯。

“那些民間的戲子……是刺客？”她有些好奇地問，睜著一雙眼睛看他。

他沒有說話，似乎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重新開口，卻是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倒是說說，你怎么會和昭王扯上關(guān)系？”他促狹地說，眼中閃過一絲調(diào)笑，“方才見他看你的樣子，倒像個(gè)小老虎要吃人！莫不是你見沛珊過了春選，心中羨慕，也想嫁人了？”他挑了挑眉毛，一張臉影在黑暗中，卻是看不清任何表情。

她聽著他這些輕浮的言語，一張臉是漲得通紅的。只是緊緊地咬了下唇，撇開眼不去瞅他。

“難不成是被我猜對了？”齊之昱的聲音不住地傳來，連恐帶嚇的，勢要將她逼到仄仄的絕境。

“我沒有！”她終是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先行敗下陣去，只是滿腹委屈地，想盡早洗脫這樣的不白之冤。

外間，那呼嘯的風(fēng)聲卷起藍(lán)呢的轎簾，突突地，是如同了侵襲者的角色。柔和的月光靜靜地灑下來，攤在京城敞亮的街道上，像是給這街道，披上了一層飄渺的紗。這樣的好看！

他伏過身子想去關(guān)那被清風(fēng)攪得凌亂的轎簾。不經(jīng)意間，膝蓋竟是碰上了一雙輕盈的阻礙。他回過頭查看了，便見沛菡怯怯地縮了自己的膝蓋過去。

他拉住轎簾的手，微微地怔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便重新坐正了身子。

沛菡只感到他的體溫透過他的膝蓋穿了過來。在這樣一個(gè)清冷的夜，他的溫暖是足以融化一切的溫度。她有些瑟縮地撇過眼去，臉上一陣發(fā)燒似的燙。

“若是你想嫁人了……”他突然這樣說。在這有些冷清寂寥的時(shí)刻，這聲音是突兀的好聽。

她有些躊躇地回過頭去看他，盡量避免與他眼神相接。可他卻在這時(shí)停了下來，只是抿了抿嘴，沒有將剩下的話說下去。

空氣中開始飄散出陣陣的清香，伴著秋季無邊的落寞或是什么。只讓人的心，無來由的一陣惆悵。

也許，這終是個(gè)沒有未來的天氣的。

一路無話地行到了曲府。

府中的人似乎都已經(jīng)睡下了，小路的四周，也只是黑壓壓的一片。

有大紅的燈籠掛在每個(gè)別院的門首，也是毫無用處的，只照亮一星點(diǎn)困狹的地方。

不遠(yuǎn)處的院落，閃爍著的燈火兀自地飄搖著，在這黑魆魆的夜中。到是極顯眼的所在。沛菡知道那處地方是曲壽延的書房，除了齊之昱外，她們這些女流之輩并未踏足過半步。

齊之昱將沛菡送回房間，便匆匆地回去了。

沛菡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下有些疑惑。正摸不到頭緒間，忽聽得一陣隱隱的哭腔傳來。

方扭過頭去，便見丫鬟彩蝶看著自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小姐……”

“這是怎么了？快起來！”沛菡說了句，然后趕忙去扶跪在地上的彩蝶。

自己與這彩蝶從小一同長大，心中拿她是當(dāng)做親姐妹對待的。如今見她這樣，倒讓沛菡的心情騰出一陣悵然若失的感覺。

“奴婢還以為您困在宮中……回不來了……”彩蝶抽噎著，但還是隨著沛菡的力道，站起了身子。

“方才聽前院的小喜說，皇宮里走了水。奴婢心中擔(dān)憂，便一直在前院守著。可沒想，過了不長時(shí)間，老爺夫人和三小姐都回來了，可是唯獨(dú)少了小姐的影兒……”彩蝶說到這里，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撇過身子不住地抹眼淚。

沛菡看到她這副模樣，心中也是極不好受的。連忙地解釋。

“方才遇到一些事情，倒是耽擱了。你瞧，我現(xiàn)在不是完完整整地回來了？！”她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動容的光。

彩蝶見沛菡這樣說了，心下雖然還是驚魂未定，但卻是斂了神色，不再哭泣了。

她們又說了一些話，皆是關(guān)于宮中中秋宴會的事情。沛菡對彩蝶詳細(xì)地說了，唯獨(dú)對李隰的事情一筆帶過。

“那個(gè)昭王，真是好人！”彩蝶說了一句，然后與下人將宵夜布上了。

“小姐，您吃些宵夜吧！這是魚茸粥，奴婢將里面的刺都剔過了，您放心吃！”彩蝶將那青瓷的小碗遞到沛菡的手中，對著沛菡關(guān)切地說。

她的年齡比沛菡稍輕，可是論起伺候人的功力。這偌大的曲府，還沒有幾個(gè)人能夠勝她。

此刻，沛菡見下人上了宵夜過來。聞著那若有似無的香氣，不覺也感到肚中有幾分饑餓。便就著小蝶中的幾樣可口小菜，略吃了些。

方吃罷飯，正收碗的彩蝶卻突然地想到了什么。對著沛菡，說出一句話來。

“小姐，方才玉景巷的事，您聽說了嗎？好像那個(gè)暝國的什么太子，被一眾禁軍給押走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她說了句，有些好奇的神色。

沛菡蹙了蹙眉頭，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心中只是疑惑。

兩年前，興暝溯三國交戰(zhàn)，暝國落敗，自此暝國向那次戰(zhàn)爭的最終霸主——大興王朝俯首稱臣。之后，暝國皇帝親自將本國太子送往興國為質(zhì)，以示歸順之心。從此，興暝溯三國不再戰(zhàn)。

這樣想著，心下不禁疑惑起今日的那場大火，難道，真是那個(gè)落魄的太子所為？！

身旁，彩蝶見沛菡沒有說話，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聽聞那暝國的太子，倒是個(gè)極怪的人。來咱們大興兩年了，也不見得對什么上心。人們都說，他是扶不起的劉阿斗！”彩蝶說著，然后將沛菡吃罷的碗碟端了出去。

沒一會兒再次進(jìn)門，彩蝶的手中卻是端了一盤精致的點(diǎn)心回來了。

“小姐，這是二夫人中午吩咐廚房做下的，也給咱們留了一份。”她說著，然后將那點(diǎn)心推到沛菡面前。

沛菡望了。見那白瓷的小蝶中，赫然放著幾塊黃橙橙，油亮亮的月餅，心下高興，便拈了一塊，吃下去。

“真好吃！”她說了句，對著彩蝶露出一個(gè)滿足地笑。“這么多，我也吃不完，剩下的，你與幾個(gè)小丫頭同分了吧！”

她倒是忘了，今日中秋佳節(jié)，少不了的，便是這象征團(tuán)圓美滿的月餅。

彩蝶見沛菡這樣說了，也不好推辭，便道謝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