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宮墻柳(二)
- 幾回魂夢與君同在
- 淺芷
- 2536字
- 2011-10-19 23:35:09
“奴婢真的什么也沒看見!良娣娘娘饒命,良娣娘娘饒命啊……”香芹跪在地上,只是磕著響頭。砰砰的聲響,落在那被雨水浸得濕透的地面,撞擊出一片琳瑯滿目的花。
四周,是一片蕭瑟的風聲。攜卷著雨水落地才有的呼啦的聲響,接連地沉入黑暗。一陣陣的,像是蠶食著耳膜的音律,如魑如魅。
她的心中,是一片被驚起的慌。看著那跪在地上的香芹,一時不知所措了。
手,不自主地緊緊地握了起來。緊緊地,是讓骨節都倍感疼痛的緊張。然后,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中,她終是望了地上之人,下定決心地問出一句話來。
“這么晚了,你到這風月殿中是為何事?”她說,微蹙的眉頭,倒是顯現出幾分不安。
那跪在地上一個勁喊饒命的香芹,聽了沛菡的問話,抬起一雙婆娑的淚眼。這才如實地說明情況。
原來,萱妃見外間風雨大作,怕沛菡耐不住寒冷,便吩咐香芹來風月殿看看情況。誰知香芹來此并不見沛菡。她心中怕萱妃擔憂,便想著先回去復命。哪料到,卻在回去的路上與沛菡撞了個正著。
“良娣娘娘饒過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也沒看見!”她依舊不依不饒地說著,瑟瑟發抖的身子,反而出賣了她。
沛菡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看著香芹這般反常的行為,心中是極盡擔憂的。正想與香芹交代什么,卻在這時,身后突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娘娘!”那走廊的一頭,小安子不知何時冒了出來。他三步并作兩步地朝沛菡跑去,腳下連帶的濕膩,便在他起跑的時候帶起了一片水花。
沛菡心知他定是為了找尋自己而來,臉上本是凝重的神色,不覺也緩和了幾分。
果然,小安子方跑到沛菡身邊,便喘著氣說出一番話來。
“娘娘,這外面狂風大作的,您千萬要保重身子!彩蝶姐姐已在殿中為您熬好了姜湯御寒,您就跟奴才回去吧!”
沛菡見他說得誠懇。又感到那周身入骨的寒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而,轉臉間當看到跪在地上的香芹時,那心中的擔憂卻是更甚了。
“香芹,我雖不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今日之事,是你誤會了!”沛菡望著跪在地上的香芹,說了一句。然后咬著下唇,在香芹不解的目光中裊裊地離去了。
身后,小安子見沛菡走遠,快速地扶起了香芹。禮貌而謙遜的模樣,倒是引來香芹的一陣道謝。
“真謝謝你,安公公!”她有些尷尬地垂著螓首。一張臉,卻仍舊殘留著一方驚悸的白。
小安子對她笑了笑,并未說什么。可望著她的眼眸中,卻不覺多了些許若有所思的疑惑。
方回到住處,沛菡便疲憊地坐在了凳子上。彩蝶聽到動靜,急急地從內殿出來,望到沛菡全身濕透的模樣。不禁大驚了。
“小姐,您怎么琳成這樣!”她感嘆道,然后急急地叫喚了殿中隨侍的幾個宮人。“快,快去給娘娘備些洗澡水來!”
那幾個宮人領命,急急地下去了。其中一個宮人機靈地從廚房端了姜湯過來。彩蝶接過,便交到沛菡手中讓她悉數喝下。
“小姐,您先換件衣裳吧。穿著濕衣服,會生病的!”待沛菡喝完姜湯,彩蝶便迫不及待地說了一句。
沛菡見彩蝶緊張兮兮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感動。看著她,竟是撲哧一聲笑了。
“瞧你緊張的,我不是還沒有生病!”沛菡說著,然后又笑了一陣。
彩蝶被她笑得不好意思,一張臉上現出幾許尷尬的表情。
“小姐!”她氣氣地跺腳,“奴婢是在關心您!瞧您,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彩蝶說了一句,臉上透出些埋怨。
沛菡知道她在擔心自己,便沒再說什么。只順了她的意,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殿中,因為攏炭的緣由,四周,只一片燥熱的滋味。撲面而來的熱氣伴著一縷縷瑞腦的香風拂面,讓沛菡因方才淋雨而沾染上的風寒,褪去了不少。
正在這時,從外間回來的宮人向沛菡稟明洗澡用的熱湯準備好了。沛菡應了一聲,便與彩蝶隨了那宮人朝沐浴間走去。
大興國皇宮之中,每個宮殿都特設了沐浴專用的水池。風月殿屬于獨立的殿閣,這沐浴用的池子自是不會少。
沛菡由宮人領著進到了那設有水池的偏殿。甫一進門,那熱水的蒸汽便洋洋灑灑地朝她撲來。
轉過那隔了視線的玉扇攢金屏風,往里,便可見一處寬闊的水池。那水池中如今已被放滿了熱水。邊上可見兩個宮人正往池子中傾倒香露與各色花瓣。一時間,淡淡的香氣伴著那熱騰騰的白霧便在這室內,氤氳而出了。
待那些宮人布置好,沛菡便寬衣下了水池。身旁,是獨獨留下的彩蝶,負責伺候沛菡沐浴。
此刻,彩蝶正拿著手巾往沛菡身上撩水,蕩起的水花,頃刻間便在那漂浮著花瓣的清水中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正幫助沛菡擦背的彩蝶,突然說了一句。
沛菡聽到彩蝶詢問,回頭笑了笑。
“什么事?”
彩蝶咬了下唇,看著沛菡,久久才問出一句話來。
“小姐,您方才看了那張從點心中夾帶的字條后,就匆匆出去了。那張字條上……究竟寫了些什么?”彩蝶說著,然后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望著沛菡,是認真的表情。
沛菡一怔,因為彩蝶這突如其來的問題。
彩蝶見沛菡沒有回答,一張臉上卻是現出了一縷憂傷的表情。然后頓了頓,這才緩緩開口。
“方才您出去后,奴婢就想追出去陪您,不想卻被小安子攔了下來。還說……還說若是奴婢去找您,就是礙您的事!小姐,您方才究竟去了哪里?您別瞞奴婢,奴婢始終與您一條心!”她說著,突然委屈地落了淚。
沛菡見彩蝶流淚,心中極是不好受。可又不能告訴她自己出去是為了與當今圣上幽會。只能在身邊吞吞吐吐地勸慰了,但一時又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小姐,您定是有事瞞著奴婢!您的心思,別人不知,奴婢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彩蝶見沛菡有意瞞著實情,有些氣惱地抹了眼淚。“方才奴婢去太子爺寢殿了,那兒的宮人說太子爺也不在殿中。小姐,您與太子殿下真的……真的就這樣好了?那少爺呢?您將少爺忘了嗎?”
沛菡一怔,因了彩蝶這一席胡攪蠻纏的言語。而讓她的心,不由得騰起一陣紛亂。
“你說太子殿下……殿下他也不在寢殿?”她問,卻不想這樣的話竟是激怒了彩蝶。
“小姐,您怎么這個時候還在擔心那個暝國太子!您可真狠心,才幾日,您就將少爺忘得干干凈凈了!”彩蝶說著,然后將那手中的巾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您可知道,在您進宮后,少爺是多么的擔心您!他四處托人打探您的消息。得知奴婢要進宮陪您后,還特地讓奴婢捎了話梅給您。可是您……您……”彩蝶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然后再不顧沛菡的解釋,毅然地轉過屏風跑了出去。
屏風后。白霧繚繞,熱氣蒸騰。裊裊的香氣繞著四周奢華美妙的布景裝飾,隱在各處。帶起的熱烈而舒心的溫度,便在這樣一個歸于沉靜的罅隙中,漸漸地升騰了。
沛菡一個人窩在水中,想著方才彩蝶突發的那一通亂糟糟的脾氣,只是一陣意亂的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