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云巧閣，劉老爺黑著臉坐在外廳，一盆盆血水自內室端出來，讓人看著一陣揪心。

安淺縮了縮腦袋，沒想到生孩子這么痛苦！穿過珠簾紗帳，繞過翠玉屏風，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向云梓，她目光一緊，心頭不忍。

那張臉上哪里有半絲血色，透明如白紙。兩邊鬢發黏貼在臉頰，豆大的汗液不斷滲出，眼里盡是血絲。她兩只手緊緊抓住軟枕，喉嚨早已沙啞，卻仍舊痛苦地嘶喊，拼命維持僅有的一點體力。

“怎么回事？整整一夜還沒生下來？！”

室外傳來劉老爺惱怒的吼聲，穩婆和丫鬟們聞聲皆是一抖。

向云梓嘴唇嚅動，弱弱地聲音傳來：“不用管我，保孩子……孩子……”

穩婆搖搖頭出了內室，只聽她說道：“老爺，夫人這是少見的橫胎，這孩子怕是……”

“怕是什么？”劉老爺聲音里透著緊張

穩婆面色為難，訕訕回道：“夫人已經折騰了整整一夜，早已氣血耗盡，再這樣下去怕是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

聽到這里，劉老爺后退幾步頹然坐下，閉上眼撫額，樣子很是疲憊，“兩個當真只能活一個嗎？”

“是”穩婆一聲落下就等于是對床上的女人判了死刑，“老爺，夫人說……說保孩子，您看這……得快些決定，再等下去就是一尸兩命啊！”

劉老爺睜開眼，狠厲之色一劃而過，終是說出無情的兩字：“孩子”

安淺心顫，看向床榻上的女人，眼角酸澀。她固然有錯，可這一刻什么錯都可以原諒了。一個女人再狠毒，終究不過是一位母親，在孩子身上，她們永遠是善良慈愛的，為了孩子即便失去生命也是心甘情愿，毫無怨言。

穩婆回到內室，不多時，一聲洪亮的啼哭聲響起，淚落，世上最純凈的眼淚。

攤開手掌，一滴淚落在掌心，帶著絲絲暖意，澄澈柔軟。安淺低頭凝視掌上的淚水，情不自禁潤濕了眼眶，這就是真情淚吧！她相信！

“啊！夫人血崩了！”

聞聲，站在床邊的安淺猛然抬頭，她清楚地看到向云梓目光落在嬌小如貓咪的嬰兒身上，眼里是奪目的柔和愛意，手微微抬起，卻終是放下了。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眼睛沒有閉上，依舊對著孩子，連眸中的眷戀慈愛都沒有褪去半分。

劉老爺匆忙趕進來，無奈向云梓已斷了氣。執起那雙垂落手，以往犀利精明的眼神如今似蒙了一層灰暗，沉痛萬分。

“梓兒——”

“恭喜老爺，是位千金。”穩婆抱著孩子遞到劉老爺面前，勉強扯出笑說著違心的恭喜

劉老爺疲倦地擺擺手，沒看一眼就大步離開。

“走吧”

白子吟淡漠的聲音拂過耳畔，安淺回神，胡亂擦了一把眼淚隨他出了劉府大門。

回頭看那高高掛起的牌匾，心中莫名有些傷感。這一個月，她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變成如今像尋常女子一樣會熬湯煎藥，洗衣做飯；對感情懵懂不知的她也會嘗盡愛的滋味；自此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的木頭小姐了。

慈愛如母親的大夫人，為愛執著的劉慕謙，還有那個剛剛降生的孩子，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