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言傳身教
- 風雨下西樓
- 暮寒君
- 4877字
- 2009-09-13 07:02:01
眾所周知,和氣堂的醫術冠于天下,如果這里都治不好兒子就徹底沒指望了。軒轅斌與華馨夫人十分焦急,兩人與夏孤村打過交道,知道這個人的本事,寄予了厚望。兩日后夏孤村提出了解決的辦法,軒轅雷的病完全來自精神上,用針灸以及藥物都不會有什么作用,唯一的辦法是借助元覺道人手里的問心鏡。元覺道人行蹤不定,極難尋找,兩夫妻犯了難。夏孤村大包大攬,這件事由寒雨樓負責。當今之世與元覺道人有來往的只有一個,自然是龍虎山的張天師,夏孤村讓兒子派人到龍虎山想想辦法,只要肯花錢,一定會有結果。果不其然,兩日后就有一名道士將問心鏡送來。夏孤村讓人精心布置了當初供肖北盟傳授獅吼功的所在,外面一點聲音也聽不到。軒轅斌與華馨夫人憂心忡忡,雖然取來了問心鏡,可是元覺道人沒有來,夏孤村武功境界固然值得稱道,醫術也高明之極,卻不大可能懂得如何使用問心鏡,那是玄門中的寶物,就算是修行多年的道士都未必有這個能力。不管怎么擔心,夏孤村已經是最后的希望了,夫妻兩個不眠不休守在旁邊,心急如焚,這件事一直瞞著老莊主,家里的人能不能瞞得住?在焦急的等待中感覺度日如年,心里期盼著這間屋子的門早些打開,又害怕打開之后兒子的病沒有治好,仍然是廢人一個。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開了,夏孤村輕手輕腳走出,兩夫妻立刻迎上去詢問:“孩子有救么?”夏孤村輕輕帶上門,面上露出了微笑:“兩位不必擔心,令郎已經邁過了這個門檻。”兩夫妻長出一口氣,總算有救了。
夏孤村詳細解釋病情,自己原打算讓軒轅雷到陰兵過洞體會一下死亡的氣息,如果身體有什么不適立刻退出,要循序漸進。沒想到軒轅雷過于心急,強行深入,被里面凄慘的景象以及恐怖的聲音完全震懾住,精神上受到強烈刺激,進入一種封閉狀態。雞鴨青蛙以及一些蛇聽到危險的聲音或者見到危險的景象往往會用一種假死的狀態進行逃避,人類也具有這個能力,只不過沒有什么人了解。一般的動物進入這種狀態以后會在一定時間內復原,將危險全部忘掉。軒轅雷卻沒有這個能力,只能處在一種自閉的狀態,拒絕外來的一切。通過問心鏡的作用自己已經讓軒轅雷成功忘記了那一段恐怖的經歷,只要調養十天半月就會復原。軒轅斌深深施禮道謝,夏孤村連忙攙扶,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分。華馨夫人不住抹淚,經過多日煎熬終于等來了最好的結果。夏孤村叮囑,軒轅雷可以回家靜養了,恢復之后從君山比武到深入陰兵過洞的這一段記憶將完全喪失,三月之內家里人最好不要提起這一段,等軒轅雷徹底康復就無妨了。兩夫妻千恩萬謝,軒轅斌頗為感慨:“楚大俠曾經多次談起,夏兄乃是當今第一奇人,說心里話我是不大服氣的。今日方知夏兄乃是人中龍鳳,我輩直如井底之蛙。”夏孤村笑道:“軒轅兄過譽了,夏某不過俗世間一粒微塵罷了。”華馨夫人頗為感慨:“身負驚世絕技依然保持著虛懷若谷的胸襟,這等境界是我輩萬難企及的。”按說醫好了病需要支付一些費用,夏孤村分文不取,這次治療沒用什么藥物,和氣堂也不缺錢。
夫妻倆將軒轅雷安置在一條船上離開洞庭湖,心情舒緩了許多,軒轅斌感嘆不已:“夏孤村這個人太不可思議了,水性冠于天下,醫道也是當今魁首,蝶翼雙飛亦是驚世駭俗的一等絕學,一個人竟然在三個領域達到顛峰,當真是古今罕有。”華馨夫人完全認可:“從其胸懷就能感受到他所達到的武功境界,我敢斷言,我們夫婦已經被遠遠甩在后面了。”軒轅斌點頭:“從前我是絕不會認可這種說法的,從陰兵過洞這件事來看不服氣是不行了。”腦海里猛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怎么能使用問心鏡?那可是玄門的一等法器。”華馨夫人猛省:“對啊,先前一直牽掛兒子的病沒有細想,當真是咄咄怪事。”軒轅斌百思不得其解,苦笑道:“我想起了孔子會見老子之后說的話,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龍行于云霧之中,吾不知其上下,老子其龍哉。”華馨夫人點頭:“夏孤村這個人確實當得起如此評價。”軒轅斌輕撫兒子額頭:“經此一劫這孩子應該懂事了,我們與百里世家的恩怨已經成為過去,希望下一代能夠珍惜眼前的一切,今日的局面來之不易。”華馨夫人頗為感慨,自己也曾背負過仇恨這個巨大的包袱,那種滋味很不好受。還是要感謝夏孤村,是他將兩個家族之間的恩怨塵封起來。當時輕嘆一聲:“希望孩子們像夏孤村那樣盡情書寫自己的人生,不要沉迷物欲。”
辦完這件事以后夏孤村帶著三個孩子上路了,乘坐一條烏篷小船順流南下,經過軒轅雷這件事夏孤村認為有必要讓孩子們領略一下陰兵過洞。三個孩子對夏孤村十分尊敬,不僅僅是因為輩分,在孩子們的印象里夏孤村無所不能,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這種觀念已經根深蒂固,所以夏孤村說的話最管用。三個孩子有說有笑,將這次出門看得十分輕松。夏孤村特意警告,這是與武功有關的一種修行,不是玩耍。三個孩子沒有太當真,剛剛會走路就開始練武,如今都算得上高手了,沒什么好怕的。夏孤村并不多說,經歷過陰兵過洞孩子們的想法就會轉變了。數日后進入蜀中,夏孤村已經來過好幾次,輕車熟路。三個孩子還有些心不在焉,東瞧西看。夏孤村向前一指:“那里就是陰兵過洞了,你們跟著我向里走,要多加小心。”三個孩子不知深淺,反正跟在夏孤村后面不會有什么危險。走出幾十步就感覺出不對勁了,山隙里面傳出的聲音好似重錘敲在心上,感覺到無比的恐怖,再加上山谷中幽深的氣氛,好像來到了鬼門關一般。夏孤村雖然走在前面,卻時刻關注著三個孩子的情況,從呼吸的長短就能推斷出恐懼的狀態。走到一百步的時候回頭詢問:“你們三個怎么不說話了?”這時候三人已經落下二十步,一個緊拽著一個,臉色煞白,嘴唇發青,哆哆嗦嗦的,半晌說不出話。夏孤村有意刺激一下:“你們的膽子不是很大么?跟上來。”三個孩子口里勉強答應,腳下卻比螞蟻還要慢,好不容易邁出一步,磨蹭磨蹭又退回去了,樣子十分滑稽。
軒轅雷的冒進招來一場大麻煩,夏孤村當然不會讓孩子們重蹈覆轍,揮手道:“要是堅持不住就到外面等著,我一個人進去轉上一圈。”三個孩子不假思索掉頭向外跑,夏孤村心里好笑,繼續向里走。看視一番走出來,遠遠就見到三個孩子抱在一起,緊緊靠在一棵大樹下。心里想著跟孩子們開個玩笑,施展輕功,無聲無息靠近,在百里欽脖子后吹了一口涼氣。百里欽大叫一聲:“媽呀,鬼來了。”三個孩子哆嗦成一團,緊緊捂住腦袋。夏孤村這才出聲:“大白天的哪里有鬼?”夏雪亭終于探出了頭,看清之后松了一口氣:“爺爺總算出來了。”百里兄妹隨即松開手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喘氣。夏孤村笑道:“你們的英雄氣概哪里去了?”百里嬌第一個服輸:“我不做英雄了。”百里欽隨即附和:“只要不讓我進去,做狗熊也無妨。”夏雪亭贊嘆:“爺爺膽子太大了,一個人到里面去,嚇死我都不敢。”夏孤村隨即吩咐:“找些枯枝干草來,我們就在這里過夜。”百里欽立刻提出請求:“爹,能不能離這里遠些?”夏孤村斷然拒絕:“就是這里,快去。”三個孩子不敢再說,一個拉著一個搜尋枯枝,半天也沒什么收獲。百里嬌眼尖,見父親已經生起了火,立刻拉著兩人跑了回來。夏孤村板著臉詢問:“你們找的枯枝干草呢?”百里欽和夏雪亭將收獲拿出來,只有長短不一的十幾根,夏孤村質問:“你們的武功呢?這么一點頂什么用?”百里欽結結巴巴回答:“都給嚇沒了。”夏孤村借機教訓:“知道了吧,你們那點本事差得太遠了,過來烤火吧。”
熊熊的火光不僅帶給人溫暖,還有了安全感,三個孩子終于緩和下來。夏孤村從干草堆里取出一只野豬烤起來,百里嬌咋舌道:“爹,這么一會兒就找來一大堆柴草,還打了一只野豬,真是了不得。”夏孤村輕描淡寫:“這么點小事不值一提。”夏雪亭提出疑問:“爺爺,我們三個平時都覺得自己不含糊,怎么到了這里都變成笨鴨子了?”夏孤村解釋:“讓你們練武不是為了爭強斗狠,爭名奪利,而是提高你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存能力,遇到什么困境都能坦然面對。”百里欽皺眉道:“爹,這些話先生沒講過,書里也沒有。”百里嬌附和:“就是,早先爹怎么一句也不說?”夏孤村一笑:“沒有眼前的遭遇這些話你們聽得進去么?”夏雪亭緩緩點頭:“我有些明白了。”很顯然,陰兵過洞的遭遇已經改變了三個孩子的想法,這正是夏孤村的目的。肉很快就烤熟了,散發出陣陣油脂香味,三個孩子早就餓了,眼神里充滿期待。夏孤村撒上調料,香氣撲鼻,借這個機會點醒孩子:“你們都以為自己是武林高手了,怎么連個普通獵戶都比不上?找些柴草生火都這么費勁,如何在野外生存?”百里嬌是女孩子,最得家里人寵愛,也最敢說話,提出自己的疑問:“爹,我們家里那么有錢,用得著過這種日子么?”夏孤村解釋:“錢財身外之物,一切還是要靠自己。做人要經得起富貴,耐得住貧賤。上得高峰,下得深谷。”三個孩子仔細回味話里的含義,頗有幾分感觸。
這一餐三個孩子吃得很香,吃飽之后靠在一起,夏雪亭詢問:“爺爺,那山溝里到底有多少鬼?怎么那么嚇人?”夏孤村搖頭:“我也不清楚,雖然進去過幾次卻沒有見到。”百里嬌心有余悸:“爹,那些鬼晚上不會出來吧?”夏孤村安慰:“鬼最怕火,就算出來也不敢靠近的。”腦海里猛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如今夜我再進去看看,或許能見到鬼的模樣。”三個孩子臉色立刻就白了,紛紛出言攔阻。夏孤村打定了主意:“從前一直沒想到這一點,陰鬼害怕日光,白日里不敢出來。你們幾個留在這里不要亂跑,看火弱了就添些柴。”說完起身,做了一個火把徑直走向山隙。三個孩子無奈,只有守在火堆邊。夏雪亭感嘆:“爺爺的膽子太大了,白天我都嚇成這樣,晚上要是進去非給嚇傻了。”百里欽還想顯示一下:“先生說過,世上沒有鬼,用不著害怕。”百里嬌立刻反駁:“沒有鬼你怎么不跟爹進去看看?”百里欽還想說句大話:“爹走得太快了,要不我一定跟著。”夏雪亭取笑:“白日里你的腿也被嚇軟了,這時候說什么大話?有本事明天到里面轉一圈拿出一件什么東西來,我一輩子都服你。”百里欽雖然很想逞英雄,一想到那恐怖的聲音,終于沒有答應。三個人擠在一起,緊緊盯著火堆,沒有一毫睡意,夏孤村不回來誰也不敢睡覺。四下里漆黑一片,忽然亮起兩點綠光,跳躍著靠近。百里欽最先看到,叫了一聲:“鬼來了。”百里嬌尖叫一聲拿起毯子包住自己的頭。夏雪亭也被嚇得不輕,吃驚之余掃了一眼,看清之后放松下來:“不是鬼,是一只山貓。”百里嬌探出頭詢問:“你看清了么?真是山貓?”夏雪亭笑道:“那亮光就是山貓的眼睛,錯不了。”百里欽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自己還在吹噓,一轉眼就被嚇到了。
夏孤村終于出現在火堆邊,看到三個孩子瞪大了雙眼東張西望心里好笑,徑直坐到火堆邊。三個孩子總算有了主心骨,夏雪亭首先詢問:“爺爺,看到鬼了么?”夏孤村搖頭:“沒有,或許我陽氣太重,陰鬼不敢現身。”百里嬌立刻提議:“爹,我們明天到別處去吧,這里太嚇人了。”夏孤村叮囑:“明天開始你們要自己動手了,這種生活也是修行的一種。”三個孩子一起點頭,百里欽詢問:“自己生火打獵過日子對武功有什么好處?”夏孤村淡然道:“好處很多,你們年紀還小,難以體會,將來就明白了。”三個孩子又困又累,終于放心睡覺了。清晨起身,夏孤村熄滅火堆之后領著三個孩子離開,逐步指點在惡劣環境下生存的辦法,三個孩子學得很快,武功底子好只是一方面,最關鍵的是對夏孤村的完全信任。兩日后夏雪亭打到一只野豬,百里嬌捉到一只山雞,開心得不得了。百里欽一心要捉個大的,想了很多辦法都未能得手。夏孤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孩子們學得很快。開心之余就將自己尋幽探秘的種種見聞講出來,比較起來陰兵過洞還算不上兇險。三個孩子都被深深吸引了,牢牢記住每一件事。夏孤村帶著三個孩子到處探險,除了教會他們野外生存的本事以外還讓他們將所見所聞與武學宗旨結合起來。這一日來到一處水塘,夏雪亭和百里嬌的水性都很好,百里欽卻不行,只好留在岸上生火。夏孤村帶著兩個孩子潛入水中,將自己的經驗逐步教給他們。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一個能繼承圖譜的合適人選,夏孤村并不十分心急,憑自己的內功修為至少能活到百齡,早晚會找到理想的接班人。三人上岸后百里欽得意洋洋展示自己的收獲,原來捉到一條一丈多長的蟒蛇。這還要感謝臥魚兒,要不是經常用巨蟒嚇唬人,百里欽還沒這個膽子。夏孤村夸獎幾句,同時告誡一番,捉蛇也是有講究的,不能貿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