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紅色的水中閣樓，像是一朵開在水中央的紅蓮，在夕陽殘照之中波光粼粼的水面眨著蠱惑的眼。

嫣然踏上這座閣樓的那一刻，忽然覺得像是踏在了一個歷史的結點上。她有種預感，今晚必定很熱鬧。

她不禁有些雀躍起來，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很變態，像是喜歡看鮮血從人的雪白的頸子一側緩緩流成一朵朱砂梅一樣審美扭曲的變態。

她對古武術向來是很熱衷的，但苦于生存在信息化時代的她向來不曾見識過冷兵器時代的博大精深的古武術。想來今晚，是必定可以見到的，她沒來由的肯定。

“公主，伍大人送來了東西。”珠簾捧了一襲大紅色錦衣過來。

臨窗望水的嫣然回過頭來問道：“什么東西？”

她還著了游城時的那七層紅紗衣，面紗已經被摘掉了，露出雪白的頸子和臉在外面。一雙手從紗衣下緩緩伸出抬起，像是紅色帷帳里伸出來的羊脂玉：“拿來，我看看。”

看珠簾手里捧著的一堆描金繡鳳的紅色的錦布，不會是傳說中的嫁衣吧？！

“是。”珠簾低著頭依言走至窗前，將手里的東西放在嫣然面前的軟榻上。

“鋪開來看看。”嫣然慵懶的瞥了一眼珠簾放下的東西，將視線放在窗外的水面上說道。剛剛那水面上好像有水花濺起來。嫣然的眼睛瞇了瞇。

“是。”珠簾聽話的將東西鋪開。

嫣然將視線轉回到面前的女孩臉上，定定的看著。

她不過是十五六歲的一個女孩兒，鼻尖上帶了幾個小雀斑，在殘陽下閃著褐色的光。睫毛又細又密，不是純正的黑色，是那種帶了點兒青黛色的褐色，睫毛尖一根根的翹著。臉型瘦而小，尖尖的下巴，一張櫻桃小嘴泛著粉嫩的紅，緊緊的抿著。

“公主，鋪好了。”珠簾抬頭說道，卻發現嫣然正盯著自己看，忽又將視線放下，低了眼瞼侍立在一旁，面色平靜無波。

嫣然見此嘴角帶了隱隱的笑意，貌似，她身邊的小宮女們都不簡單吶！哪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被人家赤 裸裸的盯著看不會害羞，就算不害羞也要表示臉皮紅一下才是，珠簾倒好，安之若素。

“這個，”嫣然一支手臂支起散著三千青絲的頭，一手點著面前鋪展開來的嫁衣說道：“是給我穿的？”

“回公主，是的。”珠簾依舊低首回答。

她似乎并不喜歡說話，嫣然問一句她便答一句，也不拖泥帶水，直截了當。這個性子，嫣然喜歡。

“明日，你來更衣吧。”嫣然瞥了一眼低眉的珠簾，手指依然沒有規律的點著嫁衣，“你叫珠簾是吧？”

“回公主，是的。”

“好了，你下去吧。喊珠落今晚來陪我。”

珠簾聞言忽地抬起頭。

“怎么？”嫣然見狀裝作不解的問，眼角卻帶了一絲笑意。若是她沒猜錯，珠簾她們三人是來保護珠落一人的吧？！珠落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自己身邊？而且·······她對珠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奴婢知道了。”珠簾復又低下頭，“奴婢告退。”

“恩·······”嫣然點點頭，將視線又轉向窗外。

窗外的水面上已經黑漆漆一片，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戶格子落在水面，隨著水波一晃一晃的，像是喝醉了酒的螢火蟲，暈暈昏昏的游蕩在水面。

這一條河并不寬，似乎是人工挖造的，專門為了建這座閣樓。閣樓是三層，最下面的那一層的門上掛了一塊東羅皇帝姬如潤親筆題寫的養心閣，聽說是為了一個來自民間的名叫素然女子建造的。這些當然不是從珠落她們口中聽說的，是她還在宮里時，無意間聽幾個八卦的宮女們說的。而且據她們說，現在的大公主梨落就是這個女子與姬如潤的女兒，可惜三歲時中毒癡呆了，后來女子又被姬如潤冷落，打進冷宮，再后來女子就死了，大公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當然，她們在八卦時，已經知道了梨落還在宮里，這也是她們談起這個話題的原因。末了，還有個宮女嘆息著說了一句：“可惜了當初那么好的兩個女人，一個死了，一個卻·······”說到這里嫣然就沒聽到下文了，因為有女官來了。

這幾天嫣然一直在想，兩個女子？素然和誰呢？梨落是大公主，素然的女兒么？她現在又在哪里呢？自己身邊的珠落又是誰呢？

“公主，你喊我？”珠落推門進來道。

“恩。”嫣然抬眸看向迎著燈光走來的珠落，那鼻子，那眼睛，那走路的姿態，都與她腦海中隱隱的一個人影相似。可是當她努力想要把這人影揪出來好好看看時，它卻像一尾戲水的魚隱沒在湖底不出來了。

珠落靜靜的走至嫣然的面前，垂手立在一旁。

“坐下吧。”嫣然指指身邊的空地。

“奴婢不敢。”珠落低首回答。

“你是奴婢么？”嫣然挑眉問道。

“公主？！”珠落忽然變了臉色，抬起頭來看向嫣然。

嫣然嘴角似笑非笑的回視珠落。她是想說，公主的命令你都敢硬邦邦的回絕，這是一個奴婢敢做的事么？但看珠落的反應，似乎她的一句無心之談成了一顆砸破一汪平靜湖水的石子了。

“公主你······”珠落瞪大了眼睛，爾后又驚慌失措的將視線放在別處。

“我怎么？”嫣然撐起身子朝珠落靠近了些，抬頭問道。

“你不是失憶了么······”珠落吞吐著說。

嫣然忽然覺得腦子里有東西一閃而過，脫口而出道：“你是梨落。”

說完連自己都愣了一下，梨落不是還在皇宮里昏迷不醒呢么？自己胡說八道什么？！

珠落驚奇的抬起眸子，眼淚汪汪的看著嫣然，“姨娘······”

“呃·······”這次輪到嫣然傻眼了，難道珠落真的就是梨落？！不過，這個姨娘叫的她起了雞皮疙瘩。她不過比她大了五六歲的樣子，叫姨娘太······太過分了吧？

“姨娘！”珠落忽然撲到嫣然懷里，悶聲哭了起來。

她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而已，心里有委屈怎么能忍著不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