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宮。
楚帝認真地聽著臺下秦丞相急奏,面容略顯疲憊。
這已是今日第五位借著有要事稟奏,實際彈劾嘉云王府公主的朝中大臣了。
“皇上,且不論那嘉云王府公主本就為逐玥送來的質子,如今蒼國邊境不穩,臣已半月未收到曇城城主的消息,只怕……”秦丞相停頓了下,極不情愿地講道:“曇城有變!”
秦家幾朝為相,就連家訓都是以守護蒼國江山,保護蒼國皇室為先,腳下的這片土地已數年未起戰事,可如今卻極有可能重蹈戰爭,于他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禍……
“城中傳言,逐玥的鐵騎在涪城殺了許多人,此事丞相怎么看?”楚帝揉了揉太陽穴,眼神黯淡無光。
“涪城城主并未上報此事,想來有可能是百姓胡言亂語,但茲事體大,亦不會是空穴來風!皇上,您不該允公主質回府啊!”秦丞相嘆了口氣,若先前恩澤山上他對云恭璃還尚存禮數與敬意,如今邊境事起,皆指向逐玥,使他對云恭璃已全無任何好感。
楚帝揮了揮手,示意關于云恭璃的話無需再提,發生動亂的是邊境,且情況不明,這與在蒼都安然待著的嘉云王府公主又有什么關系?
也難怪他覺得頭痛疲憊,這些大臣向來喜歡將事情引咎到女人身上,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皇上啊!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啊!”秦丞相說至激動之處,“咚”的一聲在地上磕了個響頭,顫抖道:“蒼國先祖付出血淚打下江山實為不易啊,寸寸山河寸寸金吶!皇上,臣請您下旨,即刻捉拿嘉云王府公主以告慰民心!”
楚帝蹙著眉頭,望著年過半百的秦丞相慷慨激昂,話里話間皆是對蒼國江山的擔憂,不禁心間一股暖意橫流。
“傳朕旨意,葉將軍驍勇善戰,今統兵兩萬,前往邊關涪城待命!”
眼下邊關情形未知,他怎可隨意定罪嘉云王府?萬一事出有因或捕風捉影,得罪人可就麻煩了。
常公公不敢言語,謹小慎微地接了旨意便先行退下。
“皇上,您貿然派葉將軍出兵,易致蒼都空虛啊。”秦丞相恍惚了片刻,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待反應過來,已為時尚晚。
“邊關事態緊急,唯葉將軍前去,朕心里才安定。”
蒼都還有章氏一族可堪將領,雖不及葉氏家門底蘊深厚,但新星之秀,想必擔起護衛國都之責定熱血澎湃,忠心不二。
“唉!”秦丞相長嘆了口氣,不再多話。
君心難測,皇上的想法與他背馳也是常事,身為臣子,不過接受命令,遵命而為。
楚帝也知秦丞相心有顧慮,但依他所想,蒼都雖少一員大將,也不至于輕易發生叛軍奪城之舉,比起內憂,他更擔心外患。
秦丞相自知此事多說無用,便找了個借口草草離開。
皇上這般固執己見,再待下去,只怕他忍不住心力交瘁,隨時命絕于此。
嘉云王府。
云恭璃靜坐在璃閣院中看書,心中思緒不定。
“璃兒?”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云恭璃驀地抬起了頭,正好迎面對上一雙溫暖有光的眼睛。
“我回來了。”風央錦淺淺一笑,拂袖而坐。
輕放下許久未翻一頁的書,云恭璃看著風央錦面色紅潤,容光煥發,想來對方舊傷已痊愈。
“你怎么來了?”
“若不是去了邊關,我早就回來了。”
本來需要閉關一月的他,硬是忍受著蝕骨之疼,用風族禁術加速了治愈時間,傷好后,他接到暗衛密報,蒼國邊境危矣,為防禍引風族,他親自前往邊關一探究竟,待事畢,這才回了蒼都。
云恭璃挑了挑眉,她沒問,他倒是先說了。
風央錦亦明白云恭璃眼神里的意思,遂言道:“逐玥國一萬鐵騎雄踞邊境線,似有攻擊之意,卻又像在等待時機。”
“好端端的,這是為何?”
“此事風族也在查,另外,曇城城主府百余口人被屠殺,兇手潛逃,證指逐玥,但我去實地看過,似有北瀾的參與。”
云恭璃愣了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皆往蒼國與逐玥開戰的方向發展。
不過北瀾參與屠殺,這倒是讓她出乎意料。
風央錦攬過小桌上的茶壺,幫云恭璃滿上了茶水,只是對方接過茶杯,卻放在了一旁。
“我府上的陸伯死了。”云恭璃低垂著眉目,叫人捉摸不透她此刻的心理想法。
風央錦動作一頓,眼神微凜,“可知兇手是誰?”
“派人去查了,想必應該也有結果了。”云恭璃輕嘆了口氣,只覺得無形中有一只巨手操控著這一切,將她一點一點拉進深淵。
二人皆沉默片刻,誰能想到蒼國邊境動亂,遠在千里之外的蒼都,亦不安全。
思索了一會兒,風央錦于空中打了個響指,只一瞬間,一位身著藍衣的俊美少年踏空而來,出現在二人面前。
“屬下堯華參見少主,公主。”藍衣少年跪倒在地,聲音鏗鏘有力。
風央錦正欲說話,卻見一中年男子緊隨其后,待定住腳,對方早已臉色鐵青,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與堯華,攥緊了拳頭。
“公主,屬下失職,沒能攔住他們!”追極行過一禮,面紅耳赤。
他在前院巡邏之余,突感一陣烈風混合著些許香味從眼前掠過,為以防萬一,他決定前往璃閣,不料過來路上竟見一藍衣少年躍墻角穿屋檐,委實張揚……
“無礙,傳令下去,今后少主的人來,一律放行。”云恭璃挑眉示意追極先起來,又看向風央錦,意味深長。
“遵命!”追極應了一聲,低頭不語。
“堯華,你的輕功該好好練練了。”風央錦摸了下鼻尖,投去一如利刃般的眼神。
這還沒說幾句話呢便被人家抓了現行,看樣子他的暗衛委實技不如人。
堯華自知今日理虧,遂低著頭等候懲罰。
“此乃我府上的守衛長,被他發現行蹤也算情有可原,不過你年紀輕輕,武功能有此造詣,已經很難得了。”云恭璃盯看著堯華,語氣倒是平緩。
被提及的堯華怔了下神,忍不住抬起了頭,見面前的女子從容淡定,平靜中帶有無形的威壓,不禁心生感慨,原來這就是少主心心念念的公主啊……
“看什么看?回去自己領罰!”風央錦蹙著眉頭,冷厲問道:“眼下劉一針在何處?”
云恭璃眼中閃過一抹光亮,若劉一針被找到,皇后定然有救。
堯華撇了撇嘴,懊惱之余,不忘正經答道:“墨公子帶著劉一針從北瀾趕來,若不耽誤,大概明日可抵蒼都。”
追極嘴角微動,他們所說的劉一針乃是四國赫赫有名的神醫,可肉死骨,生死血,但行蹤詭秘,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傳話給墨寧,喊他快些走,若今夜到不了蒼都,以后酒就別喝了。”
風央錦淡淡地下達著他的命令,卻讓堯華為之一顫,不禁同情起尚在趕路的墨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