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內(nèi)室鴉默雀靜，只聽得到柳月清那要斷氣般的哭泣聲，一會兒洪亮地嚎啕，一會兒無聲地抽噎，有起有伏，一波三折。

洛小辭剛開始覺得很有趣，結(jié)果等她內(nèi)心吐槽完了，柳月清還在哭……

她不累嗎？這都要一盞茶時間了……

等了片刻，見柳月清不但不打算停下反而越哭越猛的趨勢，洛小辭只有干癟癟地再問了一句：“……清兒，到底怎么了？”

柳月清悠悠轉(zhuǎn)頭，凝注著洛小辭的眼睛，一邊哽咽一邊嘶聲哭喊道：“宸哥哥，都是清兒的錯，全部都是清兒的錯！都是清兒的不好，全部都是清兒的不好！”

那愧疚悲傷的情感頃刻間在這對偶句中驟然爆發(fā)，如泣如訴，余音裊裊，慘絕人寰！

洛小辭嚇得倒退了一步：………………

柳月清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太猛，她一邊搖頭一邊放低了聲音：“都是清兒的錯，才讓王妃姐姐，王妃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想點到為止，柳月清才念了兩遍“王妃姐姐”，就又開始“情到深處”“情難自禁”，不再說話掩面痛哭。

洛小辭只覺得胸口憋口氣，柳月清妹子你倒是把話說完了再哭啊！

洛小辭瞥了眼夜天宸，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只見他靜靜地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柳月清，沒有發(fā)話的意思，心思難測。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柳月清估計是總算哭累了，她的哭聲漸小，抬頭淚目盈盈望向夜天宸道：“姐姐，原諒清兒現(xiàn)在才來看姐姐，我、我也是直到今天，才能下床……”

今天，才能下床？

洛小辭只聽心里咯噔一聲，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升起。

柳月清突然面露恨色，抽噎道：“都怪清兒識人不慧，沒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聲音突然拔高，“那玲瓏竟然心懷不軌！”

洛小辭一驚，皺眉脫口問道：“……玲瓏？”

柳月清慘淡一笑，連哭帶訴：“正是，玲瓏從入府開始就跟著我，朝夕相處，竟不知道她是如此的歹毒。那日約姐姐前來碧竹院，卻未料那玲瓏竟然在清兒治愈寒毒的藥中下毒，讓清兒沉睡不醒……清兒被她所害也就罷了，她竟然將王妃、王妃姐姐……”

又是卡在了“王妃姐姐”這里，柳月清開始抽噎不說話。

但洛小辭這次卻沒心情像上次那樣吐槽了，整個墨玉齋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三人相對，卻都沒有說話。

夜天宸望著柳月清，目光微動，卻只是動了動嘴唇，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后，洛小辭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玲瓏下毒，你并不知情？”

柳月清苦笑，雙手輕輕扶上夜天宸手上的紗布，眼中盛滿了愧疚：“都是清兒的錯，如果清兒早日發(fā)現(xiàn)的話，姐姐也不會受這樣的苦楚……清兒但求姐姐發(fā)落，就算姐姐要殺了清兒解恨，清兒也心甘情愿！”

夜天宸沉吟著，沒有任何表示，但他閃動的目光，分明表現(xiàn)了他內(nèi)心的動搖！

洛小辭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zhàn)，夜天宸，他不會就因這番哭訴就相信柳月清無辜了吧？

她咬了咬唇，最終肅聲道：“那不知那玲瓏現(xiàn)下身在何處？把她傳來吧。”

柳月清擦拭著臉上的眼淚，點頭道：“清兒已把玲瓏關(guān)至碧竹院后院暗房中，這就叫人去把她帶過來。”

柳月清正要起身，突然墨玉齋門外一陣喧嘩，只聽到一個女子驚慌失措地喊道：“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奴婢有要事稟告！”

隨后有家仆來報：“報！碧竹院倚夏求見。”

柳月清面露愕然：“倚夏？這、這到底出什么事了……”

夜天宸對洛小辭道：“王爺，傳倚夏進(jìn)來吧。”

洛小辭點頭，只見倚夏行色忽忽，直奔而來，臨到床前“撲通”一聲跪下。

柳月清道：“倚夏，你來這里所為何事？”

倚夏顫巍巍地說道：“……玲瓏，玲瓏咬舌自盡了！”

碧竹院后院滿地落葉，蒼涼而敗落。

玲瓏靠在暗室的角落，嘴角流下了一道猙獰的血痕。她四肢僵硬，手指痙攣，死相十分可怖。

柳月清癱坐在一旁，目光呆滯，口里訥訥念道：“不會的，不會的，玲瓏，死了……”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凝注著洛小辭，“宸哥哥，玲瓏死了！她從入府開始，就一直跟著清兒，雖她之前做了那等壞事，但清兒還是好傷心，好傷心……”

洛小辭站在玲瓏尸體前，背著手一言不發(fā)。

夜天宸坐在她身邊一旁的椅子上，正微微喘氣。剛才聽聞了玲瓏死訊，夜天宸便堅持一定要跟著洛小辭和柳月清去查看，便讓府中的仆人用轎將他抬了過來。但饒是沒有自己行走，經(jīng)過奔波，夜天宸看上去依然甚是疲憊。

他和洛小辭神情一般，都沉默著凝注玲瓏的尸體。

倚夏也哭道：“剛才奴婢進(jìn)了暗房，發(fā)現(xiàn)玲瓏沒有任何動靜，走近一試才知道她已經(jīng)斷氣，舌根已經(jīng)被她自己咬斷。沒想到這玲瓏竟如此決絕！”

柳月清淚如雨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好狠，好狠，玲瓏的亡魂不會以后還來找清兒復(fù)仇吧……”她突然抱住了洛小辭，眼淚盡數(shù)流到了洛小辭的衣服上，“宸哥哥，清兒好怕，好怕……”

洛小辭卻身體僵硬，幾乎不得動彈，她望著柳月清梨花帶雨的臉，再看了看玲瓏猙獰慘死的面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自然不會相信玲瓏是自殺的，也明白這是柳月清的杰作。但她之前生活一向安逸，從未經(jīng)歷過什么大風(fēng)大浪，那些爾虞我詐的腥風(fēng)血雨也只在小說和影視作品中看過，如今聽聞玲瓏的慘死，真心讓洛小辭遍體生寒。

她之前一直是用無所謂的心情在這個世界生活，就連夜天宸初見要殺她時，她都未有這種恐懼的感覺，她認(rèn)為回去也是遲早的事情。但現(xiàn)下玲瓏的死，如一記重錘落下，讓她有些頭暈?zāi)X脹，第一次觸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也見識到了波譎云詭下人心的歹毒。

洛小辭面如土色，將柳月清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