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香酒店大廳的咖啡廳里,來了幾個古怪的人,一個人肩膀行扛著鍘刀,他帶鍘刀,是要把前日割好的草鍘成小段,喂騾子,他是草原上的牧民。一個人肩膀上扛著一把砍柴的刀,他也是牧民,他要去砍柴,回家燒火蒸饅頭。這六個人,肩膀上都扛著東西,其中一個人扛著鐵鍬,要去修理地球。這幾個牧民,坐下來,點了幾個大個兒的披薩,又要了咖啡,他們將肩膀上的東西靠在桌子邊沿,吃著披薩,聊著昨夜跟狼搏斗的故事。
這段時間,總有狼群出沒,有的是雪狼,這些雪狼,吃人,人跟它們打斗,這是人跟獸的戰爭。昨夜,這幾個人,跟雪狼戰斗,前日,他們跟大灰狼戰斗,草原上,經常有狼出沒,吃牧民的羊,還吃牧民,這幾個牧民,是英勇的牧民,他們拿著兇器,與狼搏斗,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但他們戰斗力不足,因為他們拿的是冷兵器。
其實,冷兵器足矣,只要有勇氣,跟狼戰斗,拿著冷兵器就可以。一個人拿著熱兵器,沒有勇氣,沒有膽量,也是白搭。
來酒店的人,形形色色,有的來酒店吃個飯就走,有的住一宿就走,酒店是休息的場所,吃吃飯、睡睡覺、聊聊天,養足了精神,就可以出酒店,到外面的世界,繼續闖蕩。夜香酒店外面,可見茫茫草原,每個走出酒店的客人,都會驚訝那草原的廣度,那么巨大的綠色,如同一塊碧玉,它就在眼前,而碧玉中的失落湖,是碧玉中鑲嵌的藍寶石??諝夂玫某銎?,這么清新的空氣,陽光明亮,那遠走的山子、驢哥,會不會因為懷念在愛失落草原的日子而返回這里呢?答案很明朗,懷念是肯定的,具體到返回的時間,還不好說。
皮子害怕這些牧民,他們的樣子,都好兇,兇巴巴的,像是要吃人的樣子,皮子雖是編劇,編過鬼故事、愛情故事等,但他是膽小的人,他是一個膽小鬼,身邊要是出現一個兇惡的人,他肯定會害怕得心里發顫。
魯村知道皮子愛編故事,自詡大編劇,他專愛編造那些愛情鬼故事,女鬼愛上一個男人,或者男鬼愛上一個女人,愛情的道路上,人人鬼鬼,鬼鬼人人,感情糾葛,纏綿悱惻,或者痛哭流涕,這些人跟鬼的故事,穿插著妖怪、妖精、魔鬼、魔王、精靈、魑魅魍魎等神神叨叨的元素,使得皮子編織的故事,充滿了神秘色彩。
然而,導演心子沒有這樣的能力,心子的專業就是導演這個行當,將來他就是干導演的,其實不說將來,就說現在,他現在就是干導演的,他經常得意于自己的導演身份,在拍攝現場,他就是現場的主人,別人都得聽他的,他看誰不服氣,就過去導一導他,導演就是有導的權力。
皮子坐在魯村對面,魯村看到皮子背后的幾個牧民,那幾個牧民,喝起咖啡來像喝酒,他們閑談,說話聲音稍微有些大。
許果來到夜香酒店,他是來找魯村的,找魯村喝酒,魯村在喝咖啡,許果來了,魯村就要了一瓶白酒。許果手里拿著一個東西,魯村問:“這是什么?炸彈嗎?”
許果說:“今天早上,試著用小鍋蒸饅頭,由于沒有蒸饅頭用的東西,我拿燒烤鐵簽穿起饅頭,放在半鍋水上,蓋上鍋蓋。結果,水一開,饅頭就變軟,往下滑,像稀泥一樣。鍋里放了一個小碗,碗里也放了一個小饅頭。本想著這三個饅頭能蒸熟,結果,饅頭不僅沒有熟,小鍋還給燒壞了。這個是鍋下面的小爐子,這個金屬盤,通電后會產生高溫,然后燒開鍋里的水?,F在,這電爐子壞了,插上電,金屬盤沒有溫度,金屬盤上高溫表面幾個字,顯得滑稽?!?
魯村說:“壞了,抱出來做什么?”
許果說:“這個東西,我想賣掉,路上問了一個賣蔬菜的婦女,賣蔬菜的婦女裹著頭巾,那頭巾,好有意思,把腦袋和臉龐都裹起來,像是老母雞拿翅膀裹著雞蛋。這個賣蔬菜的婦女,說剛才有個收廢品的過去了。我就往前走,結果又見到一個裹著頭巾的婦女,這婦女應該有五六十歲吧,臉上有皺紋,皮膚干燥,一看就是窮人。她是收廢品的大媽。她旁邊,有個腳蹬三輪車,我讓他看我的電爐子,她說不要,賣不了幾個錢。她的意思是,我的這個東西,不值錢,她不收。我就抱著它回來了。”
“你抱過來,我們也不收啊?!濒敶逭f,“這東西,賣也賣不了幾個錢?!?
“賣一塊錢也是錢啊。”許果說,“能賣兩塊錢更好?!?
許果的鍋壞了,燒不了水了,也好,可以到超市買礦泉水喝,但超市的礦泉水是涼的,喝熱水,需要用爐來燒水。
許果旅行到此地,在此地住下,他獨自在房間時,感到去日多多,原來自己已經走過那么長的路,今天的電爐壞了,是長長路上的一件小事,不足掛齒。
許果十七八歲時,經常買一個餅子夾雞蛋吃,然后喝一碗小米粥,很多時候,僅僅吃一個餅子夾雞蛋,不喝粥,有時喝水,有時水也不喝,經常口干舌燥。當時是青春期,他不懂生活,不知道多喝水、多吃飯有助于長身體,口渴了,不知道是沒喝水的緣故,夏天出汗,不知道脫衣服,冬天天冷,不知道穿衣服,他不知道隨著季節的變化來增減衣物。這就是青春期的許果,也許青春期的人,都這么白癡,像個不能自理的孩子,其實,不是像,就是不能自理的孩子,生活中很多事情,不能自我料理。
許果買這個小鍋的時候,就是要擺脫自青春期以來的那種陋習,就是要建立一種能夠獨立生活的能力,這小鍋,自買下到現在,已有三年有余,三年了,一個小鍋,燒了多少次水呢?盡管中間有相當長時間,自己沒有用它,但畢竟還是用了比較長時間的,一個小鍋,用這么久,也該壞了。
許果沒有打算再買一個電器,比如買一個小小的電磁爐,雖然這個電爐子壞了,上面的小鍋還是可以用的,買一個電磁爐,小鍋放在上面,可以熬粥,可以沖雞蛋。但許果沒有買電磁爐的打算,他是一名旅行者,將來離開這里,旅行的時候,多個電磁爐,就多份重量,旅行,還是輕便為好。所以,這個小爐壞了,壞得好。
桌子上,除了披薩,還擺著一盤水果,這水果中有蘋果、橘子、香蕉。魯村說這一盤水果,擺得像是祭品,祭祀祖先、神靈呢。
許果笑說,正是要吃這看起來像祭品的水果。
魯村說,這如果真是祭品,你敢吃嗎?
許果說,祭品也敢吃,你如果說祭品是給神仙吃的,那我吃那祭品,豈不就是神仙了?
魯村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許果說,我吃祭品,我是神仙,你舉頭往三尺上方一看,不就看到我了嗎?
三人吃水果,不管這盤水果像不像祭品,其實,這就是祭品。這咖啡廳里,有一個財神像,像前面擺著水果,放著香爐,這水果,是剛才許果從財神爺面前端過來的。
夜香酒店生意興隆,不知是不是擺了財神爺的緣故,那財神爺面前放的水果,不吃,放久了,就壞了,放一放,意思意思就行了,放得差不多,吃了就行了。這是許果的觀點,許果端過來吃水果。
結果,飯店的服務員過來和許果理論,領班也來了,主管也來了,然后經理來了,經理看許果等人點的菜很貴,許果又說給他們水果錢,經理看了看水果,不值幾個錢,就說,你們吃吧,吃吧吃吧,財神爺不吃,你們吃。
許果吃了這水果,感覺有些心曠神怡。
魯村最近一直在想云墨,他懷念過去和云墨戀愛的日子。這云墨,自打脫離大洪水的災難后,就性情大變。昨日,云墨出家了,當了尼姑。
你沒跟你女朋友聯系嗎?聽說你找到你女朋友了。許果說。
她出家了。魯村說。
皮子說,出嫁了?嫁給誰了?你女朋友,怎么能嫁給別人?她難道不愛你嗎?
魯村說,不是出嫁了,是出家了。她當了尼姑,遁入空門,出家。
啊?皮子說,那、那怎么辦呀?
魯村說,能怎么辦呢?她出家,是她的想法,她踐行她的想法,我攔不住。我女朋友遁入空門了,唉。
因為云墨當了尼姑,遁入了空門,魯村很少能見到云墨,云墨需要修行,她需要修煉她自己。
魯村默默喝酒,女朋友出家,魯村思念她,其實,魯村是留戀過去的云墨,他知道,現在的云墨,已經是一名尼姑了,不是那過去的云墨了。
夜香酒店,裝滿了魯村的憂愁。魯村喝酒,可是酒喝得越多,憂愁也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