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秘密
- 蘭色凝夏
- 曹徽雨
- 3681字
- 2024-08-19 08:00:00
烏云遮住窗外的圓月,明亮的輪廓一瞬從夜空中消失。
東方魔法世家向來不干涉其他五界事務,今夜以正當防衛(wèi)為由,清除所有未經(jīng)許可進入本市的魔物,消息正一點點往外傳遞,可見胡家族長也并非傳聞中對內(nèi)對外皆安息包容。
從北林使君那里得來的藥水放在玻璃柜中,發(fā)著藍色熒光。艾弗無數(shù)次想過趁伶淵晨嵐熟睡去倒掉那瓶藥水。
直到墜入夢鄉(xiāng),艾弗也沒有行動。夢中的伶淵晨嵐穿著古裝,在水位低的小溪邊,溪水清澈可見其中石子,溪水的中央有一處低地,生長著不符合此處土壤條件的參天大樹。艾弗的夢境與伶淵晨嵐的夢境相連,他夢到了伶淵晨嵐第一世的記憶。
溪邊風景怡人,伶淵晨嵐坐在樹下休息,暗星在溪邊清洗劍穗。
天降一道冰藍光芒,溪水中突然出現(xiàn)一名少女。她白發(fā)紅眸,看向伶淵晨嵐,冷靜的目光中有一絲久別重逢般的平和,那種平和又瞬間消失,仿佛是本能地想起了什么已被遺忘的事情。伶淵晨嵐的心跳加劇。這位水邊伊人穿著白色的袍子,發(fā)絲凌亂,神色冰冷,骨相是與伶淵晨嵐他們相似的東方人的骨相,膚色和氣質(zhì)像是住在極北寒冷之地,凜然若冰雪。艾弗仍艱難地辨認出……是莊憬澤,這個女人絕對和莊憬澤有關(guān)。
少女開口,是古冥語,暗星聽懂了,從旁翻譯:“這是……哪里?我忘記了……”
暗星把她從溪中拉出來,帶到樹下,用古冥語詢問道:“小姐可還記得姓名與來歷?”
“逝雪。我叫逝雪。我和什么人約好了再會。你……我們以前見過嗎?”在暗星的示意下,少女坐在樹下。暗星將情況說與伶淵晨嵐,太陽落山之前,他們帶逝雪回到半山腰伶淵一族的聚居地。年過三十的伶淵芳為逝雪安排了住處。伶淵一族的族人多為伶淵晨嵐庇護的饑荒流民和戰(zhàn)亂中無家可歸的異能者。他們與伶淵晨嵐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親若一家,因而也習慣了伶淵晨嵐撿回來的這名孤女。
幾天之內(nèi),逝雪將自己的發(fā)色和瞳色變?yōu)楹谏c常人無異。她學會了當?shù)鼐用竦恼Z言,伶淵晨嵐發(fā)現(xiàn)她能說普通的冥界語,教她更多人界的語言。逝雪美麗,勤快,是伶淵家族的一抹亮色。
伶淵芳在溪邊洗衣時,逝雪在清洗采回來的野果。伶淵芳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閑聊:“逝雪姑娘可有中意的人?”
逝雪不是很明白伶淵芳話里的意思,追問道:“中意……到什么程度嗎?”
“每天都想看到他,為他洗衣做飯,在一間屋子里生活。”伶淵芳見族長已經(jīng)到了結(jié)親的年紀,帶回來的孤女融入伶淵家融入得快且好,動了撮合二人的念頭。
逝雪思考伶淵芳說得話,片刻后回答道:“你說‘愛’對吧?我會保護伶淵晨嵐,我想起我的過去也會保護他。”她抓著作為項鏈吊墜的白銀戒指,那是一枚發(fā)黑的指環(huán),暗星找了一條項鏈串著他,讓逝雪可以佩戴。
在樹下休息的暗星聽到兩名女子的對話,起身來到逝雪身邊,幫逝雪撿起果子,笑著插嘴道:“芳姐莫急。逝雪想住多久便住多久。現(xiàn)在談論男女之事為時尚早。”
“葉落說得對,以后日子長著呢。”
族里的小孩叫嚷著要伶淵芳過去。一時間溪邊只剩下暗星和逝雪。
“謝謝你。”逝雪把洗好的果子放入暗星懷中。她一語雙關(guān)。
“無妨。如果我們以前真的見過,幫助你也是幫助我自己。”暗星記得,逝雪那枚氧化到發(fā)黑的銀戒,戴在無名指上,戒指上的銘文已殘破不全,可辨識的只有古冥語的“哀悼”兩字,大約是喪夫或失去了未婚夫,這種風俗暗星也未曾聽說過,因而不敢妄加論斷。不過,六界戰(zhàn)事仍頻,冥魔交戰(zhàn)一度讓他失去與夜神的聯(lián)系,逝雪是被人送到這安全的地帶,這樣也有可能。
又過了一個月。伶淵晨嵐與暗星外出歸來,據(jù)點外散落著魔物的尸體。逝雪白發(fā)紅眸,手持一把木劍,魔物青黑的血沾濕了她的白衣白裙。伶淵晨嵐擔心族人的安危,但他先要關(guān)心逝雪是否會感到害怕。
“晨嵐,其他人都在最大的草屋里,沒人受傷。我說過會保護你。這些……我一會收拾干凈。”逝雪丟下木劍。凝神念了一段咒文,冰藍的魔法陣亮起,血跡和魔物的尸體悉數(shù)消失。
晨嵐抱住逝雪,逝雪沒有推開他。逝雪一定不是人類,有一種情感在慢慢變化。形成了未來兩世相守的基礎(chǔ)。
當夜,心之至者楚安懷與緣之至者武壬癸來訪,武壬癸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峨冠博帶,頗得人界生存的要領(lǐng)。那是時楚安懷一襲艷麗紅色大袖,而不給人壓迫感。安頓好族人,商量遷移的事項后,武壬癸打量了逝雪,跟著楚安懷回去了。
再往后是艾弗第一次見伶淵晨嵐。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魔王身邊時,魔王已受重傷,發(fā)動“隱于空靈”的魔法師沒有看到他,他只遠遠地,看了伶淵晨嵐最后一眼。下一次見面是在洛村的戰(zhàn)場上,只余你死我活。
所有的記憶前后相連,艾弗確定,與伶淵晨嵐一起重傷魔王的逝雪,和莊憬澤是同一人。夢里所沒有呈現(xiàn)的,記憶里存在的是,那天武壬癸確實看了他們的命運。
“失去的會歸來。”武壬癸對逝雪說。
伶淵晨嵐隱藏的另一個秘密,他一直把不是人類的逝雪帶在身邊。他從第一世起便與逝雪相識,世人只知莊憬澤,而不知她的原形——逝雪。
郗知禮在人界議會的檔案室整理檔案已有兩天。她不知這是一項如何絕密的任務,需要她事先發(fā)誓絕不泄露看到的任何一個字,整理檔案期間食宿皆在議會大廈,不與外界聯(lián)系。她踩著梯子爬上落灰的柜子,終于整理到歷代至者檔案。
檔案上有歷代至者的資料,包括他們的武器。有一名至者的武器圖樣與伶淵晨嵐的泣玉劍一模一樣,郗知禮細看,就在這時,梯子忽然前傾,連帶柜子前傾,在墻上砸出一個洞。郗知禮從地上爬起來,撿起檔案紙頁時,秋世站在她面前,現(xiàn)在讓她和秋世在檔案室相處,她只會覺得害怕。
“世,你怎么來了這里?”
秋世指向墻上被柜子砸出的洞,洞后面竟有一扇門。那扇木門落鎖,灰塵附在鎖上。
“你也看了兩天檔案了,也知道自伶淵晨嵐上任前,蒼冥再沒出過至者吧?你不想知道為什么,你不想知道你的丈夫齊曉……”秋世一把推開落鎖的門。郗知禮以袖掩口擋住灰塵,強迫自己看清了木門后的狀況。她仿佛被迷了心神,跟著秋世走入木門之后。這房間里堆了一些碎石,還有一些魔物的骨頭。一堆牛皮紙的書簽隨意放在碎石上。
郗知禮從最頂上的開始翻起。
蒼冥之冰,華德里安,卒。
塵世之緣,武壬癸,卒。
塵世之心,楚安懷,
蒼冥之霧,伶淵晨嵐。
不明意義。書卷中還有手寫的筆記,郗知禮讀著讀著,只覺得眼前發(fā)黑。
共存共亡只能用兩世。
風之至者齊曉死了,吸收了他剩余的靈魂之力,不夠在伯路發(fā)起突襲,麻煩。
他們還不知道,每一次的至者之死,魔法陣上的刻印加深,都會成為我的養(yǎng)分。胡瀾塵死了,再沒有人會泄密。
……
這些雜亂的筆記,寫下它們的人,要么情況危急,要么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身邊的秋世,碰倒的梯子,絕密檔案,上一代霧之至者叛出議會,遭到殘酷鎮(zhèn)壓……秋世的話,關(guān)于齊曉的回憶,這里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郗知禮想,必須恢復密室的原貌,完成任務,小心退出,再將見聞匯報給伶淵晨嵐。她雖然起誓守密,但伶淵晨嵐一定能找到破解的辦法。
“那個叛徒,想擺脫一切。他根本不想讓戰(zhàn)爭結(jié)束。”秋世說。
記憶中那位慈祥老者出現(xiàn)在木門的旁邊。是子恒。秋世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郗知禮裝作什么也不知道:“議長大人,柜子倒了,木門砸壞了,我打掃完這里便回去,我發(fā)過誓守密的。”
秋世突然冷漠地說:“你想往哪里逃。”
郗知禮領(lǐng)會秋世的意思,急速往木門之外逃。子恒強力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只能寄希望于秋世會有什么脫身的辦法。
三聲敲門聲后,有人進了檔案室。伶淵晨嵐穿著霧之至者的長袍,走到木門前,他的動作太快,動靜又小,子恒來不及轉(zhuǎn)換動作,伶淵晨嵐剛好目睹了他掐著郗知禮脖子的一幕。
“霧,不要怕。我會換個更聽話的雪之至者。”子恒說。
“是嗎?”伶淵晨嵐反問道。
郗知禮沒有出聲。子恒松開了手,他感到疼痛,泣玉劍插入他的后背,穿透他的身體,剛剛擦過心臟。伶淵晨嵐按住劍柄,拔劍出來,秋世直接跑上前來接住泣玉劍,又補了一劍,鮮血噴濺,秋世清瘦的形貌更加可怖。
“霧,我只問你,是你們預謀好的嗎?”子恒只想弄明白,他是否早被至者們暗算?
“我的真名是子漣。子恒,這是你應得的報應,”秋世說:“告訴你也無妨。我為了給胡瀾塵報仇,隱姓埋名三千年。”
秋世手持泣玉劍,眼前的伶淵晨嵐與記憶中的人影重疊。此時他們無暇傷感。他們?nèi)颂映雒苁遥Y用魔法恢復原狀,清除秋世衣袍上的血跡,恢復木柜和梯子原來的位置。她又用魔法消除了施術(shù)痕跡,逃出議會大廈后,秋世才繼續(xù)說話:
“今晚議會會知道子恒已死。你和楚安懷會有一人成為人界議長,你快走吧。”
“被發(fā)現(xiàn)的話,我們怎么辦?”郗知禮問。
“雪,你先回去與雷,亡,辰,暗會合。要準備戰(zhàn)斗。亡或許還在戴爾特府邸,他安全就不要緊。切記以你們的人身安全為先。秋世回去尋求胡家庇佑。”伶淵晨嵐交代完這些話,收起泣玉劍,準備逃亡。
一路上艾弗問他:“子恒也是魔法師,怎會輕易被你們干掉?”
伶淵晨嵐一邊在密林中穿梭,留意后方有無追兵。他估算時間差不多時,議會的人會發(fā)現(xiàn),他要留出足夠的時間躲避各方追殺。
“子恒是靠殺了上任霧之至者續(xù)命的。胡瀾塵為了不牽連同事,他自刎后,余下的可供輪回的靈魂之力被子恒吸收。子漣應是子恒的同族,對他的底細清楚。共存共亡機制本身是騙局,供給子恒源源不斷的力量延續(xù)戰(zhàn)爭,這一秘法由他發(fā)明。我和秋世一直偽裝與他同伙,他到底是人類之身,泣玉劍可以殺他。”
“那份四人名單,你和楚安懷是人界議長的候補?”
“對。不久后我們會舉證子恒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