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錦州,城中最大的宅子內,燈火通明。
宅子中央最大的院落,亦是為燭光火光照的通亮。
院落門口和院中的過道上皆站滿了警惕的護衛,守衛十分的森嚴。
一人端著一個木盤,緩緩走近院子。守衛在院門口的四人看了那人一眼,借著火光,他們很快看清了他的面容,俱是一驚。
四人迅速給那人讓開了一條道,并低下了頭,微微鞠了一躬,恭敬的喊道:”大少爺!“
那人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端著木盤,走進了院子。
院中的守衛一見是他,也都紛紛低下了頭,并喊道:”大少爺!“
他連瞧都沒瞧這些人一眼,自顧自的端著木盤,徑直朝著一間屋子走去。
這座大宅,便是錦州赫赫有名的孫氏一族的主宅。那被守衛們稱呼為”大少爺“的人自然便是孫氏一族族長孫一的長子孫雄。
孫雄走至門口,守在屋外的四名守衛為他讓開了道,低下頭,喊了聲”大少爺!“
孫雄點了點頭,他問其中一人道:”這段時間,族長怎么樣,有沒有在里面大吵大鬧過?“
那人依舊是低著頭,答道:”今天一直沒怎么吵過,挺安靜的,也沒聽到里面有過摔東西的聲音。“
孫雄嗯了一聲,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好,我知道了,你們繼續警戒,注意四周的情況!“
那四人皆是洪亮的喊了聲“是!”,孫雄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推開房門,緩步走了進去。
待他走進屋中后,門口的守衛十分的機靈,主動為他將房門關緊。
屋內,非常的安靜,桌上的燭光微微晃動,弱小的火苗無法用自己的身子照亮整個屋子,十分的昏暗。
孫雄看了看腳下,避開了幾塊陶瓷碎片,走至桌旁,將那木盤放了下來。
微弱的燭光閃爍之下,一絲熱氣冒出,原來,他手中端的竟是熱乎的飯菜。
正對著木桌,擺放著一張鏤空雕花紅木大床,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背對著蠟燭,讓人無法看見他的面容與表情。
孫雄朝著床上的人喊了聲:”父親,該起床吃飯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紋絲不動。
既是被孫雄稱作為”父親“,那床上躺著的這人便是孫氏一族的族長孫一了。
孫雄提高音量,再次喊了一聲,”父親,該起來吃飯了!“
孫一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呵呵,父親,你以為絕食,就可以不用參加讓位儀式了嗎?別忘了,大伯可還在我手里。他是死是活,可都取決你接下來如何做!“孫雄終于是裝不下去,撕下了偽善的面具,他繼續道:”你放心,我絕對會讓你活到那個時候,我要讓你當著眾人的面親手將族長之位讓于我,哈哈哈!“
”你……你……你這個畜牲!畜牲!給我滾出去!“
床上的孫一劇烈的顫抖著,他不再繼續沉默,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惡狠狠的罵出了這一句話,重重的咳了幾聲,便又不再說話。
孫雄聳了聳肩,仰頭哈哈大笑,笑聲極其猥瑣,“滾就滾,反正你也沒幾天好日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推開房門,走出了屋子。待他走后,守衛的四人即刻將門關緊,警戒四周。
沉默,黑暗,有人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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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四人都起了個早,為了抓緊時間趕路,他們也就放棄了小二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豐盛早餐,只帶了些饅頭和水便匆匆上路。
南楚國西部崇山峻嶺,地勢起伏,與西秦交界處氣候變化多端,尤為兇險。出了黑水城,便是廣闊的平原,氣候溫和平穩,十分的安全,四人行進的速度也因此加快了不少。
藍天白云,金黃色麥浪滾滾,偶有和煦微風吹拂而過,此情此景,莫不安逸。
能在趕路的途中見到如此難得的風景,齊淵與柳儒風繃緊的心弦放松了許多,便連青柔的臉色也是比往常好看了些。四人之中,唯獨孫瑾瑜一臉凝重,心事重重,齊淵與柳儒風卻并沒有注意到他。青柔雖是注意到了他,卻裝作一副什么也未曾看見的樣子,自顧自的御劍飛行。
三年了,他離開錦州,離開孫家已經整整三年了!不知道他的父親孫一怎么樣了,不知道他的大伯孫山海怎么樣了,不知道平日里那些對他還算好的仆人怎么樣了?當他踏上了錦州的土地,他該如何面對這座陌生卻又熟悉的城,他該如何面對冷漠的家族,他該如何…………
種種疑問充斥在他的心頭,激烈的碰撞著,雜亂的抨擊著,他忐忑,他不安,他見這溫暖和煦之景卻如千里冰雪飄零一般,讓人心頭陣陣發涼。
柳儒風雖以陣法聞名,卻是自幼飽讀詩書,若是不被送進這南山劍城踏上修仙練道之途,他恐怕更愿意做一名肆意田野間的詩人。
見此美景,柳儒風頓時詩興大發,誦道: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
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他流暢的念著,節奏不是那么的分明,聲調的變化便如眼前之景一般平和。
與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的齊淵聽的十分的真切,他細細品了品其中韻味,嘆道:“好詩,好詩啊!”
柳儒風吃驚的看了齊淵一眼,問道:“哦?齊師兄也是愛詩之人?”
齊淵連連擺手,笑道:“哪里哪里,愛詩算不上,懂詩就更算不上了。只是因尤喜韓愈此人,修煉閑暇時,多讀了讀他的作品罷了。”
“那師兄以為這詩用在此處如何?”
“誒,師弟你飽讀詩書,南山劍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便連玉衡峰的陸師叔對你也是贊譽有加。在你面前,我可是不敢班門弄釜。”
“師兄過獎了,這都是大家的謬贊。你我只是切磋別無其它,師兄但說無妨。”
既說到這地步,齊淵也就不好再推脫,他道:“那好,我就獻丑了,說的不好,師弟莫要笑我才是。”
“哪里會呢,人人見解皆有不同,師兄但說無妨。”
齊淵道:“那我就說說我的拙見。這首韓愈的《晚春》所寫乃是春日之景,雖時節、景色皆不符,但對眼前美景的珍惜之情卻是異曲同工之妙,別有一番韻味,與我們所處的處境倒也算的上是吻合。”
柳儒風連連點頭,夸贊道:“師兄所言,正是師弟心中所想,在下佩服!”
“誒,師弟你這才是謬贊了,我可擔不起。好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