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溟水而上,寬闊的沖積平原逐漸變窄,河道兩旁丘陵橫壑而起,地勢緩緩抬高。
河道九曲回腸,巖壁凹凸不平。原本十分平靜的溟水在此處也變得躁動不安。暗流激涌,洶涌波濤拍打在巖石上,蕩起層層巨浪。
丘陵之上,原始森林密布,野猿時常出沒其中,偶爾,還可聽見它們捶胸頓足的哀啼聲。
見慣了南山清新秀麗的山水后,孫瑾瑜為眼前之景所深深吸引,自然,粗獷,卻又隱約透著一分詩意。
他觸景生情,登時想起了那片迷魂林。野林之中,兇險無比,猛獸托孤,尤歷歷在目。心中,泛起了一陣波瀾,他不自覺的低頭看向掛在他左肩上的布袋,莫名感慨。
這布袋是他特地為小白設計的,總讓它呆在孫瑾瑜的懷里也不是個事,他便為小白尋了這么一個好的藏身之處。此刻,小白正躲在里面呼呼大睡。
他看的有些入神,卻未注意到四周的變化。突的,孫瑾瑜頓覺一陣搖晃,腳下一空,站立不穩,便是要一頭栽下去。幸得柳儒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扶穩,這才避免了一起慘禍的發生。
柳儒風提醒他道:“師弟,這里氣流不穩,你要小心些?!睂O瑾瑜驚魂甫定,一臉愕然的點了點頭。
飛在最前頭的齊淵緩緩降低了速度,他大聲說道:“師弟、師妹,此處氣流極其不穩,大家降低飛行速度,集中注意力,都要小心些?!?
孫瑾瑜回過神來,卻見成片的烏云不知何時已壓在他們頭頂,壓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四周莫名刮起了大風,風聲呼嘯,懾人心弦。
為了保險起見,四人降低了御劍飛行的速度。
孫瑾瑜覺得甚是奇怪,明明剛才還是風和日麗、艷陽高照,為何天氣突然變得如此惡劣呢?
他問柳儒風道:“柳師兄,不知你是否知道,這天氣怎么變化的如此之快呢?”
柳儒風此刻頂著大風,孫瑾瑜的話,他聽的不是非常清楚,他大聲道:“師弟,你剛才說什么?風太大,我沒能聽清!”
孫瑾瑜提高了音量,將方才的問題再次重復了一遍。
這回,柳儒風聽清了,他答道:“一年前,我曾隨師傅去過西秦,也途經了此地,當時的天氣也如今日這般,變化莫測。師傅說,乃是因為這之下的雷澤影響,才使天氣有了如此詭異的變化。”
“雷澤?師兄,周師叔可有說過詳細的原因?”
柳儒風搖了搖頭,道:“這我當時倒也沒問,怎么,師弟你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沒,沒什么要緊的事,我只是好奇罷了,世間竟還有這種奇事?!?
柳儒風又提醒他道:“原來是這樣。師弟,我們雖然就快出雷澤了,但你也切莫因此松懈了。”
“是,師兄。”
約莫三炷香的功夫,他們終是出了這片陰沉沉的危險區域。天氣既已好轉,四人也就加快了御劍飛行的速度,他們得在傍晚前趕至黑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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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雖是西秦國與南楚重要的中轉站,但四周皆是密林,城市發展的規模因此受限。
黑水城寬約四里,長約六里,常駐人口不多,僅僅一萬人出頭。城墻堅固,城墻之外乃是一條五米寬的護城河,門口與城樓上皆站著士兵,城外每半個時辰還會經過一支騎兵巡邏隊,守備極為森嚴。在城門口排著的一支支商隊,閑著的商人互相交談著,十分的熱鬧。
完整的城防體系,來往繁忙的商隊,無不顯示著,作為南楚國與西秦唯一節點的黑水城的樞紐地位。
齊淵與柳儒風皆不是第一次來這重要的黑水小城,他們自然是不會傻乎乎的在城門口排隊。四人直接御劍飛行至城東南角的某處,才下地步行,免得在人多眼雜的黑水城引起別人的注意。
已是傍晚,四人尋了幾家客棧,卻都已是爆滿,沒有空余的客房了。
齊淵望著最后一家稍顯破舊的客棧,嘆了口氣,自責道:“唉,都怪我記性不好,忘了雷澤那塊詭異的地方,害我們在那耗的時間太久,現在連間空的客房也找不到了?!?
柳儒風走了過去,拍了拍齊淵的肩膀,安慰他道:“齊師兄,莫要自責,這也不能怪你。況且,這里不是還有一家沒去過的客棧嘛,你怎么就知道里面沒有客房呢。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吧?!?
說罷,他當先一人,朝客棧走去。孫瑾瑜拍了拍齊淵的肩膀,跟了上去,青柔則依舊是沉默不語,緩步跟著孫瑾瑜與柳儒風走進了客棧,落到隊伍最后頭的齊淵也只得跟著三人走進了客棧。
陸陸續續走進四個人,小二立馬快步走了過來,邊走還邊熱情吆喝道:“來咯!幾位客官您里面請!”
這小二眼睛雖不大,卻是十分的尖,立即注意到了幾人一身道士打扮,手中還拿著寶劍,看四人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彎著腰,笑瞇瞇地問道:“幾位道長,是要打尖嗎?”
柳儒風點了點頭,問道:“是,還有空的客房嗎?”
小二搓著手,說道:“有的,有的。四位道長真是運氣好,本店剛好還剩兩間天字號上房。”
柳儒風聽那小二說有房,立時面露喜色,他與其余三人對視了一眼,齊淵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客房的事,由他來作決定。
柳儒風道:“好,那這兩間房,我們要了?!?
“得嘞,幾位請隨我來,先到柜臺交好定金,我再帶幾位去客房?!?
小二領著四人走至柜臺處,偌大的柜臺,卻是空無一人。那小二也是奇怪,喃喃道:“誒,掌柜人又去哪了,剛剛明明還在的?!?
他沖著四人笑了笑,彎著腰,致歉道:“四位稍等,我們掌柜的應該是去后廚了,我馬上把她叫過來?!?
柳儒風點了點頭,道:“沒事,我們不急?!狈凑块g已經找到了,再等一會也無大礙。
那小二朝著柜臺后邊走去,邊走還邊大聲吆喝道:“掌柜的!……掌柜的!”
他沒走幾步,就聽里邊響起了一個十分彪悍的聲音,“叫什么叫!我馬上來了!”
“掌柜的!有四位貴客要了我們剩下的兩間天字號客房,等你來收錢呢!”
那掌柜雖是聽到有客人來,卻依舊是沒好氣道:“來了,來了!催什么催!”
小二看了看身后站著的四人,尷尬的笑了笑,道:“我們掌柜就這火爆脾氣,您們莫怪?!?
柳儒風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好沖著小二笑了笑。
不一會,那柜臺后邊的布簾子動了一下,從里鉆出了一個女子。那女子穿著一身鮮紅衣服,濃妝艷抹,風姿綽約,雖不及青柔那般傾國傾城,卻也是十分的吸引人。
齊淵與柳儒風看見女子的那一刻俱是呆了,唯獨孫瑾瑜沒有什么反應。
他那兩位師兄的表情,孫瑾瑜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他輕輕咳了兩聲,齊淵與柳儒風才回過神來,一臉尷尬。
那小二道:“掌柜你可來了,這幾位貴客要了剩下的天字號客房,是來付訂金的?!?
女子白了小二一眼,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走到柜臺上,問道:”幾位,是要剩下的天字號客房?“她的語氣雖然緩和了不少,態度卻依舊與那熱情的小二差了許多。
柳儒風點了點頭,道:”對,剩下的兩間我們都要了?!?
”好,住幾天?“
柳儒風道:”只住今夜,明日清晨便走。“
”那也得按一日算,“女子撥弄了幾下算盤,說道:”兩間天字號客房,住一日,一共是三十兩銀子。“
柳儒風驚道:”三十兩銀子?!“顯然這個價格與他的想法有了很大的出入,旁邊的客棧他也曾住過,天字號客房住了一日也只需十兩銀子,而這條件更差的客棧要價竟反而更高,令他難以接受。
他看向站在身后的齊淵,詢問他的意見。齊淵亦是一臉吃驚,這個價格的確是貴了不少,但如今一條街上的客棧也只剩下了這兩間客房,由不得他們選擇。他無奈的沖著柳儒風點了點頭,表示只能如此了。
女子已是有些不耐煩,她語氣變得有些不善,道:”幾位若是我們店嫌貴,就請去別家吧!“說罷,她便是轉身準備向里走去。
柳儒風趕忙叫住女子,道:”掌柜,且慢。“他接過齊淵遞來的三十兩銀子,放在了柜臺上,道:”這是三十兩銀子,您點一點,兩間房我們要了!“
女子停住腳步,轉過身,望見柜上之上微微散著光芒的銀兩時,表情才緩和了些。她點好銀兩,對小二道:”狗子,帶四位客人去天字號客房?!?
那小二卻是有些不滿,嘴里低聲嘟囔道:”不是說了嘛,別叫我狗子?!?
”怎么?還不快去!“
小二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他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他擠出一絲笑容看著四人,吆喝道:”四位貴客,請跟我來,我帶您們去天字號客房!“
齊淵與柳儒風相視一眼,俱是苦笑,可憐了這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