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陽光悸晴
- 丁弋
- 2124字
- 2017-12-24 21:58:20
季廉也不問楊曉虞要不要回來,他們的相見,并沒有親人重逢的那種喜悅或是痛哭流涕,仿佛楊曉虞就是季晴帶回來的一個朋友,他們恭敬又生疏。
“你知道嗎?這就是他們的城墻,我逾越不了,李莉?qū)ξ以胶茫揖陀X得自己越可憐。我不是他們家的一份子,他們?nèi)萑涛业暮[,原諒我的一切,縱容我的胡鬧,讓我格格不入。李莉常說,沒有媽的孩子性子難免這樣?!睏顣杂莘路鹗强创┝藯顣杂莸南敕?,“誰都與他們顯得生分。表面上其樂融融的,可是背地里的爭吵,一次比一次慘烈?!?
楊曉虞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當時的感受,季廉不像是看見了親生女兒,而僅僅是遠方親戚登門造訪的感覺,不熟悉、不親密僅僅是客套而已。興許是分離得太久,沒有生活在一起,沒有日常性的交往,所以即便是親生的骨肉,血脈的至親也可以那么陌生。
楊光是慢熱的人,并不明白其中玄機,他在這一家人面前只能沉默。楊曉虞握著他的手,試圖尋找安慰,她受到的震驚太大,以至于不知道要怎么回到現(xiàn)實當中。
公交車慢吞吞的開著,帶著他們?nèi)ネ硪粋€深淵,季晴知道,帶楊曉虞回來,對楊曉虞,對她自己、甚至對楊光,都沒有任何一點好處,正是因為這一點,可以讓她萬劫不復(fù),心再痛一些,那么放開楊光的時候,可能就能承受得住了。
張文華不允許季晴再進她的家,約好在外面見面,季晴從來都不主動的約見她,對于母親,季晴最深刻的記憶,是她殘忍的拋棄,以及她和季廉之間的爭吵。她選擇留下她,卻后悔留下她。
這并不是楊光兄妹第一次見到張文華,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不再對季晴表現(xiàn)憤怒,直到楊曉虞站在她的面前,她才嗚咽了幾聲,楊曉虞長成了她想要的模樣,但她眼里的淚光卻很少,她的情緒總是來得猛烈,所以后來都用光了、疲倦了,她的五官都不再配合她了。
多少還是有一點骨肉至親相認的氛圍,楊曉虞終于還是留下眼淚,叫了一聲“媽。”顫巍巍的聲音,張文華終于敞開她的懷抱擁抱了她。那是季晴年少歲月里,最渴求的溫暖。楊曉虞不用祈求就輕而易舉的得到。
一場感人肺腑的相認,張文華執(zhí)意要帶楊曉虞回家,“你放心,我不去?!奔厩缧闹敲?,張文華并不歡迎她,即使她也是她的親生女兒,是他們當初執(zhí)意要留下的女兒。
張文華和季廉離婚以后,曾經(jīng)帶著季晴去算命。算命的老先生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季晴,然后說“留下的不一定是好的,這個女孩生來寂寥,不好不好。”從那以后,張文華更加不與季晴親近。
后來,季晴真的像算命先生說的一樣,真的就這么寂寥下來,就好像是順應(yīng)了天命一樣,張文華更加對此深信不疑。用了很多的財力物力去尋找那個丟失的女孩,終于找到,卻在那一家遇見了季晴。她還是比她快一步,她總是阻撓著她,當初為什么要留下她?
張文華曾經(jīng)想要對季晴進行補償,在她去季晴租住的房子看過一圈后,深思熟慮把季晴接到了家里,后來就發(fā)現(xiàn)肖進畫了很多季晴的肖像,什么形式的都有,她的神態(tài)活靈活現(xiàn)的躍然紙上,她無法再次接受丈夫的背叛,所以瘋狂的報復(fù)、懲罰季晴,那時候她不再是她的女兒,只是她的情敵,她婚姻里最大的絆腳石,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場生不如死的婚姻,怎么可能再承受得住第二次。
楊曉虞跟著張文華回家了,臨走的時候向楊光投來求救的目光,但是,她的楊光避開了她的眼神。等到她們終于消失在視線中,楊光走過來,擁抱了季晴。
“就是要給我看這個?看了就可以放開我?”季晴沒有動,也沒有回應(yīng),“季晴,你怎么這么不懂得愛自己呢?”
“那些畫大部分是肖毅成畫的,而并非出自肖進之手,我們都沒有解釋,是因為我獲得了報復(fù)的快感?!奔厩邕@才把那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楊光聽,“肖進不過是為肖毅成頂了包,成了犧牲品?!?
“你喜歡他?”
“惺惺相惜,很難得有人能夠懂我的心思。他懂,配合我報復(fù)張文華,讓她抓狂?!奔厩缟踔潦禽p輕的笑著,陽光細細密密的照在她素面朝天的臉上,眼角的那道疤痕隱隱約約的。
“痛嗎?當時。”楊光以為那道疤痕就是拜張文華所賜。
“這道疤,伴隨我太久了,以為遮住就可以忘記,我也會掩耳盜鈴。”季晴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才繼續(xù)開始講,這道疤痕的故事是她最后的殺手锏。
那是季晴獨自生活的第二年,午夜,當時的季晴還能夠正常的睡眠。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那個時候季晴才十二歲,小偷翻箱倒柜沒有找到什么值錢的東西,錢包里的錢零零散散都湊不夠一百塊。
小偷一惱怒,最終爬上了季晴的小床,掀開被子,季晴仍然躺著,手里握著放在枕頭下的短刀。十幾歲的女孩,哪里斗得過兇狠的歹徒,雖然刀子也傷到了他,但只是成功的激發(fā)了他的怒氣而已,奪過季晴手中的刀,便捅進季晴的腹部,季晴的臉也是在掙扎的時候被劃傷的。
住在隔壁的夫妻聽出了端倪報了警,季晴這才躲過了一劫。在醫(yī)院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來看望她,包括她當時的小男朋友。警察來過很多次,例行問話,問完便走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你用什么捅到的他?你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你還能不能想起來那是什么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你叫什么?父母叫什么?你父母呢?……很多很多問題,季晴淺淺的答,他們反復(fù)的問,她就反復(fù)的答,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經(jīng)歷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可她表現(xiàn)得那么平靜,就好像捻死了一只蟑螂。
從那以后,每一個夜晚都成為季晴的夢魘,生生地扼住她的咽喉,閉上眼睛仿佛就能夠回到當時。季晴依賴酒精,依賴每一個天亮,每當深夜,閉上眼睛,她都仿佛可以回到那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