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多情偏偏作薄情
- 布衣監國
- 王蜀黍
- 3028字
- 2016-09-02 22:31:20
赫帖暗自咬牙,卻又無可奈何,甚至內心深處泛起一絲驚懼。
現在赫帖只能在心中期待,這白墨武功比想象得高了,智商卻低了,或者他能念在自己小舅子的身份上,不與計較。實際白墨對這位一直引領自己參加這次比文招親的赫帖也有了些警覺,他自稱闖到了第三個隔斷,自己來時,卻被棋士們偷襲,再加上他此時那種略有不甘的表情,赫帖所扮演的角色也就呼之欲出。
白墨也確實懶得與他計較。
想在這里搞這么大動作,還安排了刺客,這大宅中真正且唯一的主人,赫衛,不可能不知道。白墨總覺得這六名棋士下棋只執白子,就是赫衛的一種暗示。
第三關,是個交易,唯汝為吾所執,才能抱得美人歸。
可是,棋盤翻了,圖窮匕見,白墨懷中亦抱得美人。
細心體會著懷中的溫暖,白墨不禁想起了以前在范陽老家的時候。
他叼著草,躺在山坡上,望著白云蒼狗。
她問:“我們會成親的吧。”
他答:“白首偕老,一定。”
“咯咯咯……好開心啊,你可不許騙我,壞家伙。”
“等你老了不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這是要用一輩子來回答的問題啊。”
一人不但沒有白頭,才過及笄之年,便已音蹤遠去,天人永隔。而另一人,周游江山萬里,最終來到了一個并不熟悉的紛亂世界之中,對曾經的一切,只剩下回憶。
白墨幽然一嘆。
懷中的赫彩抬起頭來,淚眼朦朧著問道:“白公子,怎么了?”
白墨又忽然笑了出來:“沒事,叫我白公子,太生疏啦,以后叫我白墨就好,對了,我字子殊,你叫我阿殊也是可以的。以前也有人這么叫過我。”
“還是算了吧,我怕你想起除了我之外的人。”赫彩神情一暗,“等我們成親了,我可以直接叫你相公了,這才是我最想要的稱呼。”
“成親啊。”白墨看了一眼蔚藍的蒼穹,云如流水。
白墨輕輕地點了點頭,也不知赫彩有沒有發現。
想要成親,問題很多,首先赫衛此人顯然別有用心,其次,白墨自己也并不處于一個安定的狀態,墨家便是白墨身上最大的枷鎖。對此,白墨只能在心中告誡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千萬不能再搞得和曾經一樣,一個錯過,萬劫不復。
赫帖終于走上前來,有些尷尬地道:“白兄,實不相瞞,你懷中摟著的正是舍妹,放開可好?”
白墨展顏一笑:“不放。”
赫彩聽了這話,抱得更緊了。
第四個隔斷中,并無文字,本來安裝著牌匾的廂房都把牌匾拆了。許多人擺攤叫賣,另一些裝作往來的羈旅,時不時便在攤販身前駐足,討價還價起來,讓這處院落顯得多了太多煙火氣。
白墨明了,此關主題乃是,生,生活的生,柴米油鹽醬醋茶。
白墨牽著赫彩的手,輕聲吟道:“直欲看花花不得,一瞧柴米便空虛。三千飯粒悄聲下,妻子無言笑斂裾。”
赫彩嬌嗔道:“吃貨,離不開飯了。”
“不吃飯,會死的。”
白墨伸了個懶腰,繼續道:“走,下一關。”
過了這第四個垂花門,前面已是大廳,大理石層層堆砌,上面才是一處青磚飛檐的“殿宇”,模仿了皇宮的格局,當然要規避許多僭越之處,比如磚瓦仍是青磚碧瓦,沒有皇宮特有的紅墻琉璃瓦,飛檐之上的雕獸亦無龍子龍孫,只是用了些造型古拙的奇鳥。
大廳正前方,則有一處好似點將臺的高臺。
高臺之上,坐著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人,劍眉高聳,氣勢不凡,依稀可以想象出此人年輕之時,是何等卓然俊逸。
那中年道:“彩兒,你且退下!”
說完之后,又看了一眼遠遠跟在白墨與赫彩身后的赫帖。
“鐵兒,你也是。”
中年說話聲音很大,即使相隔了一段距離,白墨等人還是聽得真切。那赫帖身形一顫,立即躬身后退,赫彩仍舊牽著白墨的手,對赫衛遠遠吼道:“父親!有什么話,不能對著女兒當面說嗎?”
赫衛沒有回答。
白墨對赫彩柔聲道:“彩兒,聽父親的話,退下吧。”
赫彩的眼神中藏著憂慮,她抬頭看了一眼白墨的臉,只見白墨神情自若,只好不甘心的道:“好。”
一身男裝的赫彩也離開了這里。
白墨又轉身,看向不遠處一直跟著他的老楚。
不需要說話,老楚點了點頭,也離開了。
赫衛終于再次開口:“上來吧。”
白墨走上了高臺,與赫衛并肩而立。
高臺之上,視野確實寬闊了太多,極目望去,整個赫府盡收眼底,門戶開闔,鱗次櫛比,石水園林,不比丞相府遜色多少,不僅如此,赫府之外的其他豪門大宅,也能看到一部分。
赫衛道:“大么?”
“大,北地豪門大宅,論大小,也比不了這里。”
赫衛露出了笑容。
“憑君見識,應該可以猜到,赫某想釣之人,非君莫屬。”
“鳳京城中,風流品前三品中,年輕而未娶者,只我一人,我若來此與會,其他人便沒了機會,這不難猜到。”
“知道為什么嗎?”
“吾誠不知。”
赫衛并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赫某是一介商賈之流,無論做什么事情,必算付出幾許,得利又有幾許,風險又有多大。”
白墨嘿嘿笑道:“所以,打算干些一本萬利的買賣?”
赫衛笑容更甚。
“不錯。易物所得不過金銀財帛,這些東西,赫某已經不當回事了。易官易國,所得者何?赫某想嘗試一下。”
言及此處,流云漸黑,似要變天。
白墨早就猜出赫衛的目的是什么,卻想不到他能說得如此直白。
赫衛見白墨不答話,忽然問道:“君上吾高臺,所思者何?”
“只是覺得自己太倒霉了,想娶個媳婦,還得過五關,‘斬六將’。”
赫衛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后,又道:“平常人物,若得此機緣,必定叩天謝地,長嘆老天有眼,幸不忘我,白公子卻悻悻然如遭劫難,果真人杰,與眾不同。”
白墨推辭道:“白某算不上什么人杰,只是一個在京城里騙吃騙喝的草包而已。”
“草包安得想出那《賑災九策》?”赫衛寒聲道:“白公子且莫過謙,京城之中,名士云集,卻皆泛泛空談之輩,徒俱其名,而無才無志。白公子若不算人杰,誰能當得人杰兩字?”
白墨抬頭望天,淡淡道:“丞相愛孫魏擊,性謙恭而有大志,性情堅韌,可謂人杰。”
赫衛拂袖,冷哼道:“魏小兒不過白公子鼓掌之中一人偶也,從未入得老夫眼中。”
“城北徐公,呂歸塵首徒,俊逸非凡,文武雙全,可謂人杰?”
赫衛笑道:“此子心思狹隘,見識淺薄,未入我眼。”
“如此說來,”白墨頓了頓,想到了那位天下書生文士皆仰望不已的人物:“王靈神列風流第一,已三十年矣,可謂人杰?”
“文武器識韜略見地等諸君子修養,皆列第一,又能如何?垂垂老矣。”
“邊塞詩人陸楷,攜文藝風流之情志,而屢立戰功,可謂人杰?”
“陸楷徒有拳拳之心,而無全此心之見識,算不上人杰。”
“墨家巨子,出神入化,可謂人杰?”
“金銀仇恨之奴隸也,非人杰也。”
白墨啞然道:“舍此之外,墨實不知。”
赫衛哈哈大笑:“此間人杰,唯我翁婿二人而已矣!”
晴空霹靂,白墨身軀一震,險些跌下高臺。
“墨,鼠輩而已,當不上人杰二字。”
赫衛仍長笑不止。
白墨正了正衣冠。
“如此大事,只給了我一女子做籌碼,是否太輕了些個。”
“君本多情郎,何必偏偏作薄情?”赫衛音聲雄渾:“況我赫氏一門有敵國之財,以此作禮,其輕也否?”
白墨怔仲良久。
直至白墨走下高臺,離開赫府,也沒有跟赫衛說清楚,自己是愿意還是不愿意。老楚傻笑著守在赫府門口,沒有多說什么,白墨卻知道幾日之后,墨子一定也會知悉此中變故。
“老楚,我們走吧,回彈劍堂去。”
老楚點頭,之后交給白墨一個錦囊。
錦囊之中,有一花箋,上書:“兒家愿做君之伴,卻不愿為君之絆。”
白墨苦笑著喃喃:“這份大禮,不接,當我傻嗎?以前深夜里意淫的事情,居然成了現實了。嘖嘖,這個赫衛,還把自己當成了曹孟德了。”
知道有人闖過了全部五關,來這里碰運氣的老少書生們已經幾乎全部散去,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的確還留下了幾個有些不甘心的少年郎,其中有一人還對門內大叫著:“此試不公!必須重比!”
當然,除了其他戀戀不舍的人,沒有人附和就是了。
大家都知道擷取此花的人是誰,三品三白公子嘛,跟他比,上了二品再說吧。
與此同時,赫彩苦悶著對著銅鏡,開始患得患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