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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塵封事一次回眸

  • 布衣監國
  • 王蜀黍
  • 3536字
  • 2016-08-05 11:15:21

北軒三年,春。

倚醉樓已被來自丞相府的三百名家丁圍得水泄不通,一樓散席上的客人被盡數趕出,真正的魏擊翹著二郎腿,坐在一處不起眼的散席上,被周圍的家丁簇擁著,手中把玩著一根青碧色的玉如意,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不怒自威,頗有些王孫公子的風范氣度。

丞相魏無忌的孫子,在京城里也是頂尖的王孫公子,如今居然被人頂著自己的名頭尋花問柳,足足兩個月,是可忍,孰不可忍?魏擊故作冷靜,實際上如果有人仔細觀察此時的魏擊,會發現他把玩著玉如意的那雙手都被氣得發抖了。

“縱將此人千刀萬剮,不能解魏某心頭之恨!”魏擊恨恨地低語道,只是話剛說完,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婦人便帶著一群怒容滿面的姑娘和護院,從樓上魚貫而下,勾槍斧鉞,寶鏡銀釵,仿佛都被這群人當成了兵器,緊緊攥在手里。

為首的老婦人正是倚醉樓的老鴇子,鳳京城里最著名的皮條客,蓉姨。

“喲,這是哪兒來的膏粱子弟,排場不小啊!”

蓉姨年過半百,但保養得當,除了頭發白了些個,與那些飽經風霜的中年婦女一般無二,只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風月場里獨有的那一股狐氣,剛說一句鎮場子的話,一瞧見這來踢館子的小哥實在俊俏,又開始賣弄起風情:“誒喲,這位公子,一個人坐在散席上,也不怕著涼了,趕緊隨老身上樓,老身一定親自給公子暖暖身子~”

“怎么跟我們家公子說話呢?”

幾個隨從剛要上前沖撞,魏擊擺了擺手,示意幾人退下,彬彬有禮道:“在下魏擊,今日來此只為解決些私事,無意冒犯,還請這位老媽媽不要阻撓才好。”

蓉姨定睛一看,怪道:“魏擊魏公子正在樓上休憩,不知閣下是哪一位魏擊?還是只是名字相同?”

“委鬼魏,二山擊,魏國公無忌正是家祖。”

魏擊話音剛落,卻聽蓉姨身旁的一位姑娘嘲諷道:“這年頭,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來冒充我家魏公子了,你也不照照鏡子,瞧你那德行,跟我們家魏公子都沒法比呀。”

“就是就是!”

“魏公子比你俊俏多了!”

倚醉樓上的鶯鶯燕燕們七嘴八舌的嘲諷起來,聒噪非常,魏擊的那些下人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實在是差了點,根本無從插嘴,即使說了出來,也一瞬間便被淹沒在姑娘們的唾沫里了。

魏擊將手中玉如意往桌上一摔,憤然道:“你們這群聾子瞎子,是不是非要魏某調我魏國甲士前來,屠了你這倚醉樓,才相信我便是魏擊?”

大晉皇帝明令,異姓不封王,可是天下初定之時,實在拿不出那么多合格的人做流官,而那些有從龍之功的開國元勛們,對于恢復分封制度的呼聲極大,兩難之下,還是分封了不少公侯出去,丞相魏無忌自二十歲時便已在晉國為相,大晉統一天下,自然少不了一個公爵的爵位,魏國封地之大小,邑民之多寡,除了幾個封了王的皇子皇孫之外,也僅次于那位掃滅虞姓諸侯的柱國大將軍了。

只是方才魏擊的威脅還是有一半吹牛的成分,大晉皇帝雖然保留了諸侯的兵權,卻也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諸侯之兵太過自由,除了限兵令外,還有限土令,諸侯兵甲若無皇帝調令,不得出封邑一步,私自出兵者視為叛亂。

丞相府中五百護院,其實不過是一群家丁而已,當然不排除有一部分根本是退下來的魏國老兵,皇帝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不會容忍他們在京城里搞出“屠了倚醉樓”這種規模的血案。

蓉姨聽了魏擊的恐嚇,還真嚇了一跳,不過風月場里待人接物的經驗讓她很快從容下來,在最親信的姑娘耳旁低語了幾句,便開始與這位自稱魏擊的公子寒暄起來,隨她下樓的姑娘們也纏住了魏擊的家丁,以拖延時間。

很快,一個還穿著中衣的公子,懶洋洋的在一群姑娘的簇擁下從樓上下來,一瞧見散席中被蓉姨糾纏不休的魏擊,忽然朗聲笑道:“誒!這不是魏公子嗎?早就聽人說你開了竅,在這倚醉樓里風流許久,我還納悶怎么沒在這見過你,嘿,這回終于讓我瞧見了,你這不聲不響的,怎么就開了竅了呢?”

魏擊一抬頭,看那跟自己搭話的公子還是個熟人。

“韓毅,別來無恙啊。”

那只穿了中衣的年輕人抿嘴笑了笑,沖魏擊作了一揖:“守宮丞韓毅,拜見守宮令大人。”

說罷,從簇擁著他的鶯鶯燕燕中走出來,對蓉姨道:“你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還不快見過我家大人。”

這時蓉姨才終于確定,眼前這位才是正品魏公子,可是,之前那位呢?要知道,倚醉樓之所以容忍了秦妲己說要“養下魏公子”的狂言,并且容忍底下姑娘免費接待這位貴客,可全是因為他這“丞相孫兒”的名頭啊。

蓉姨趕緊輕輕地自抽兩個嘴巴,悻悻道:“是老身眼拙,沖撞公子了,萬望恕罪。”

“無妨。”魏擊擺了擺手,“讓那個冒充魏某的鼠輩出來應戰即可。”

“是,老身這就安排下人把那鼠輩‘請’下來。”蓉姨咬牙道。

與此同時,秦妲己房中。

秦妲己端坐窗前,看著心愛的阿郎正抱著一只金匣又扣又咬,蹙著眉頭,終于鼓起勇氣問道:“魏公子,這金匣,可是有什么機關不成?”

“什么金匣,”白墨啐了口夾著金粉的唾沫,恨聲道:“太摳門了這人,居然是鍍金的。以后你若是在這房里接了姓魏的,可別給他好臉子看,這人,摳著呢。”

“可是公子呀……你不就姓魏么?”

“這個嘛……”白墨只是隨便回了一句,倏然間從懷中掏出了一支小刀,也不知從哪來的,就往那金匣上刮了起來,片刻之后,那之前還金光閃爍的匣子,已經露出了鐵皮,只有幾個犄角旮旯的部分還能看出金色。

白墨撕了一片衣角,小心翼翼地把金粉裹住,塞回懷中,剛要回頭跟秦妲己說聲“有緣再見”,卻見秦妲己眸光清冷,已將剪刀的刀刃架在了白墨的脖子上。

白墨苦笑一聲,道:“被你發現了?”

“你根本不叫魏擊,對不對?”

秦妲己的語氣中,再沒有往日的溫婉與風情。

“在下白墨,范陽人士,只為出來混口飯吃,還請姑娘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秦妲己的眉頭越蹙越緊,漸漸變得有些猙獰,牙齒的撞擊聲連白墨都能聽見了,“我現在恨不得親手宰了你!”

“別動不動就想宰人,很血腥的。”白墨搖了搖頭,倏然間反身抓住了秦妲己的胳膊,向內一轉,啪嗒一聲,秦妲己手中的剪刀便落在地上。

“秦妲己,我看咱們倆還有點感情,不如就此逃出生天,遠走高飛如何?”

“呸!誰要跟你遠走高飛?我可是要嫁給王孫公子的女人!”

“那對不住了。”

一個手刀,秦妲己身形一軟,倒在地上,白墨也顧不得把這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的女人放回床上,急促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白墨搖了搖頭,扒住窗沿,翻過窗子,落在了窗外的青瓦上,趕緊匍匐下來。

很快,踹門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白墨屏住呼吸,爭取不發出任何聲音。

“人呢?搜!快給我搜!”

“這里沒有!”

“那里也沒有!”

“窗外呢?他說不定跳下去了!”

糟糕!

白墨貓著腰,踩著小碎步,趕緊往另一側跑去,這倚醉樓共有四檐,俯視下來是正方形,只要跑到另一邊,那些家丁再看窗外便看不到他了。

幸虧白墨對逃跑技術還是比較在行的,那些家丁打開窗戶時,白墨已經成功隱蔽了身形,可惜,造化弄人,這時忽然有一個女子打開窗子,要往外搭衣服,正好看見了正扒著墻角觀察敵情的白墨。

“那鼠輩在這里!”

非常熟悉的聲音,正是昨天傍晚與白墨在畫舫中數度銷魂的女子,小紅!

“真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啊!”

白墨可不想真的從五層高樓上跳下去摔死。

他趕緊又打開了一個窗子,閃身翻了進去,正好壓倒了窗內之人。

白墨趕緊捂住她的嘴巴,定睛一看,相貌平庸得很,他沒有任何印象,那女子嗚嗚著,好像要說什么,白墨冷聲道:“有什么話快說,小爺沒時間陪你啰嗦!”

那女子還是嗚嗚著,只是用手指了指白墨正捂著她嘴巴的手。

白墨試著將手挪開,那女子趕緊低聲道:“公子隨我來!”

自己人?

果然,那女子起身后,打開了一道暗門。

“這是蓉姨關押不聽話的姑娘的地方,現在里面沒人,可以躲躲。”

“你叫什么?”

“小綠……公子肯定不記得我,一般有一群人圍著你的時候,我都在最外面……”

“白某記下了,若有來日,一定報答!”

白墨趕緊鉆進了那處暗道。

隨著小綠關上入口,里面變得漆黑一片。

“……可我該怎么出去?”

白墨已經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摸著黑一直往前走,終于,前面出現了一道光,然后便看到一個還染著蠟燭的囚室里,關押著一個只穿著中衣的女子,那女子肌膚被燭光照得泛黃,看不出是否白皙,只是那張溫柔如水的臉,讓白墨有了些印象,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蠢豬……”

女子笑了笑,嗓音有些沙啞,她抬起手來,伸向白墨,好像想叫白墨拉住她的手,白墨掃了一眼,那纖長的玉指上,有著無數丑陋結痂的傷口,讓他想起了秦戈的臉。

平日里臉上擠滿笑容的蓉姨,居然這么狠……

白墨走上前去,端詳著囚室外的鐵鎖,仿佛在找方法將它打開。

那女子卻笑道:“蠢豬,別試了……打不開的。”

的確,鎖芯已被鐵水澆筑死了。

“姑娘為何叫白某蠢豬?我們可曾相識?”

還沒等那女子回答,幾聲刺耳的叫嚷傳進了白墨耳朵。

“那鼠輩就在里面!”

“賤人,看你做的好事,如果找不到他,惹怒魏公子,你等著瞧吧!”

白墨收回心緒,強自笑了笑,對那女子道:“我沒想到這個世界……這個地方居然還有私刑的傳統,如有一日白某有能力改變這一切,讓這個世界回歸文明,會回來救你的。”

“風緊,扯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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