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季封滿心歡愉,不自覺流露到臉上,轉眼看向沉默以對的樓書音,些微得意,“我便替你收下了。”
落云舒仰頭看著背對著她的百里雪茵,笑嘻嘻的說了句,“原來是與副城主也要好啊。”
想到年齡尚幼的傾歌公主,樓書音一陣默然,心中長嘆,無解啊!
一輩子就這么,被困住了。
若這寒毒無解,這輩子撐著撐著也就過了,偏偏它有。
“玉女先走一步。”百里雪茵沒等樓書音抬眼看過來,移步往外走。知道他心中苦楚,定是不會輕易給自己允諾,不免心下失落,黯黯然將門闔上,隔絕里面那個她心中愛慕、憐惜的人,停了片刻,平復掉心中波瀾,邁步離去。
兄長還在等我,百里雪茵默念。
百里雪茵心中這般想著,腳步卻未見得有多急,施施然的邁步,本就不是許長的廊道,硬是被她走了有一盞茶的時間。
蓮步交錯間,盡是和著淚珠兒滾,原藏在細白綢緞下的雪蓮花樣式的繡鞋,步履移動間,無意沾惹到了那高處飄落的淚珠兒,淹淹的濕了一塊,灼目至極。
“茵兒,怎么哭了?”
百里雪茵未曾料到百里雪宥在這里等她,這人后落淚的樣子竟是被他看了去,怪不好意思。
抬手擦了淚,抬眼看著比她高出一頭的哥哥,幽怨道:“哥哥怎么不在雅間等妹妹,這般樣子都被你瞧了去。”
百里雪宥用那漆黑的眸子,仔仔細細的將她打量了一遍,見她臉上淚痕猶存,并不見得擦干凈了,眼眸子也是紅紅的樣子,定是非常傷心難過。
心頭憐惜,自己這個妹妹自幼時當上玉女起,便收斂了天真爛漫的性格,整日僵著臉,若不是容顏隨了自個般,誰待見?
思慮間,抬手從懷中取了錦帕來,與她細細擦了,低低說上四字,“思妹心切。”
百里雪茵低頭一笑,伸手牽過他的手,拉著進了他身后大開的門,左右瞧了眼著黃衫兒的兩侍女,道:“哥哥從何處尋了這絕色美人來?”
“絕色美人?”百里雪宥隨意瞟了兩眼門邊站的人,笑著與走在前頭的百里雪茵說到,“在為兄看來,不及茵兒你半分。”
“哥哥嘴真甜,好了,茵兒不傷心了,哥哥你也不必昧著良心說茵兒漂亮了。茵兒樣貌如何,茵兒心里清楚。”百里雪茵拉著人到一圈椅子邊,將人按下坐定,彎身湊過去,仔細瞅著他臉上遮的面具看。
“挨那么近做什么?”百里雪宥伸手扒開她的臉,端過桌上熱茶來喝。
“哥!這面具,借我玩幾天。”
“妹啊!你這性情跳脫的厲害,作為兄長,這里承受不來。”百里雪宥放下茶盞,手指著胸口無奈的與她說到。
聽言,百里雪茵立即變了臉色,拉過椅子坐下來,拉著臉悶悶不樂的道:“我也只在兄長面前如此,若是用在他人面前表情模樣來見兄長,曉不得哥哥你怎么指責茵兒了。”
“是是是~為兄的錯。”百里雪宥遮在面具后的臉微笑著,幽深的瞳孔里滿是她不開心的模樣,“那病秧子要成親了,你可是要怎么辦?還在這待著?恐怕族老不答應。”
“我才懶得管他們答不答應呢。當初可是他們讓我來的,又是他們讓我纏著他的。現在好了,我是纏著他了,但也將心給丟了。他們是一點損失也沒有。”百里雪茵不滿的說到,眼珠一轉,想到別的,又說到,“哥,你來此,又是奉了那些老頭什么命?”
“可我也不見你對這安排有多抵觸。”百里雪宥抬手揮退跟在身邊的兩侍女,待人出去了,才轉臉與她說到,“哥哥可沒你好命,暫且碰不到那一層面。只是你,倒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哼!”百里雪茵別過臉去,咬著嘴唇沉默了許久,才轉過頭來,看著他露在面具下的半張臉,秀眉輕皺,遲疑著說,“茵兒可不覺得這是福。哥哥,難道你認為擁有權利才是福?”
百里雪宥聽了心中一怔,遲疑了一會,還是點了頭,“算是吧!至少現在看來就是。”
“這些我寧可不要。”百里雪茵僵著聲調說到。
對于他的回答,她多少是猜到了的,說不上失望,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觀點是否符合并不重要。
百里雪宥好奇的看著她,手肘撐在桌沿,頭微偏,撐在半曲的左手上,腦后束的墨發隨之傾斜,伴著雪絨絨的毛發壓在左肩上,襯著他下頜剛硬的線條莫名溫潤,尤是那一點便紅的唇瓣,更為灼眼奪目。
“你呀!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在旁系族親里,那不得嫉恨死。權利這東西,就像美貌一般,你若是有能力,便可折花半月觀。你若是無錢無財更無勢,那就只能低頭輕嗅花香,日暮待花謝,旦日尋花蹤,花卻指尖過。”百里雪宥慢慢悠的說到,說到中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話語里全是嘆息的意思,當不得平日樣子,怪不得要將貼身伺候的人給提前打發出去。
百里雪茵支著下巴疑惑的看著他,她來這玉羅城有了好幾年了,他的事,因著兩界通道的閉塞,朝廷的把關,她知道的是極少的,甚至可以說很少、幾近于無。
“哥哥心里有人?”
百里雪宥沒有說話,垂眼看著她,在她細嫩的面顏上停留許久,才移開視線去,漠聲到:“沒有。”
“那哥哥……”
“身邊的人走的走,留的留,繞來繞去,還是離不開我漸漸擁有的權和勢。你也知道,這些東西,你我都做不到時時刻刻把握,可它就像生了根,札在了這里,這里……”百里雪宥松了支著的手,指著心與她說到,很是誠懇。
原是如此。
百里雪茵輕輕點頭,這些她都懂,可懂了才更痛苦。
“哥哥想要如何?”
“應該是妹妹想如何。”百里雪宥糾正到。
“哥哥是來幫我的?”她驚訝到。
“算是吧!用那個女人的話來說,只要你我二人中有一個人可以幸福,那我也是可以幸福的。”百里雪宥想到那夜色寂寂的街道上,黃衫兒的女子冷著臉說著她自己的希冀,也不想別人領不領情,也不想我這個主人答不答應、成不成全……
“女人?”
“女人,只是個代詞。”百里雪宥漫不經心的說到。
“是是是,女人只是個代詞,你啊!看什么女人不是一樣的?”
百里雪宥笑著說到:“呵!難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