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關靜。”

關靜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就已經在易言九身上打量了一眼。

目光還在她手中提著的那個塑料袋看了一眼，里頭裝著幾個礦泉水瓶子，瓶子里頭塞滿了紅紅的剁椒醬。

這讓關靜忍不住皺了皺眉毛，眼底多了一分鄙夷。

樸素，甚至有些邋遢。

這是易言九在關靜眼中的第一印象。

言九不傻，她能夠察覺得出來這個衣著華貴氣質高雅的女人眼中的那些情緒。

只是，很快就被關靜這第二句話給弄得不知所措了。

“陸澤淵的母親。”

關靜說出自己身份的時候，易言九輕輕抿了抿嘴唇，手指緊緊地絞著塑料袋的提繩，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做什么。

“您好。”

停頓了一會兒，易言九才小聲說了一句，眸子垂著，沒有直視關靜。

其實她想過的，從陸澤淵的言行舉止也好，衣著打扮也好，又或者是他那通身的氣質來看，雖然他說他有前科，但也不難看出，他是條件很好的人。

所以其實易言九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賺到了，但是此刻，他的母親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應該怎么辦，她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所以說了句您好之后，便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你和他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關靜對這樣相對無言的沉默不感興趣，她不想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開口。

易言九抬眸看她一眼，“初次見面，我……”

她話還沒說完，關靜已經打斷，“你們草率的領證，我不發表什么看法了，你把這個簽了就行。”

關靜遞了一份文件到易言九的面前，文件的排頭就是幾個黑體大字，婚姻財產協議。

后頭那些條條框框的內容，易言九學法律的，不看也知道大概是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著關靜，目光里頭平靜一片。

關靜的眼神里沒什么溫度，就連語氣都是那樣寡淡，“簽吧，你光人一個嫁進來，難不成還想著分老陸家的財產么？我們家生意做得大，先小人后君子，你能理解的吧？”

易言九根本懶得多說什么，從包里摸出鋼筆來，利索地就將這協議草草翻了一遍，看清楚了那些條款之后，打開鋼筆蓋子，在后頭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易言九三個字寫得端端正正的。

她這才抬起眸子來看著關靜，“您多慮了，我從小媽媽就教我，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要拿。”

卻就在此時，一輛車幾乎是呼嘯著從街口開過來，吱一聲剎車聲很是刺耳，地上都拖出一道剎車印子來。

車子一停下，駕駛座的門就迅速開了，一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匆匆沖了下來，看上去甚至有些怒氣沖沖的。

是陸澤淵。

他面色都變了，易言九從和他見面開始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臉色這么冷，像是極地的冰一般。

目光里頭沒有絲毫溫度，他大步沖了上來，伸手就直接扯過了那份易言九已經簽了字的協議，唰唰就撕成了一堆碎紙。

一扔，就白花花散落一地。

下一個動作，他直接就將易言九扯到了自己的身后擋著，眸子微瞇，目光里全是危險，像是慍怒的野獸一般看著關靜。

“你管得好像太寬了一點。”

話語像是從齒縫中一字一句擠出來的，聲音中藏著凜冽，陸澤淵的眸子冷冷地看著關靜。

他是特意讓司機時間差不多了就過來光明小區門口等著送她回去的，卻是接到了司機的電話，他還在會議中，卻是聽到卓凡來通報的第一句內容，就讓他直接暫停了會議。

卓凡說，夫人查到了太太的位置，現在在光明小區門口等著了，司機在電話里說的，清楚看到了夫人的車停在光明小區門口。

只一句話而已，陸澤淵的臉色登時就變了，暫停了會議之后，幾乎是一路飛車過來的，就看到了九兒正在簽字的一幕。

就以他對關靜的了解，他根本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讓九兒簽的什么東西。

于是就有了先前那一幕。

關靜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顯然是有些下不來臺了。

“你這是什么態度？我是你母親，你別忘了！”

關靜這么強調了一句。

陸澤淵冷冷一笑，“是啊，你是我母親，我怎么會忘了？只是我二十九了不是九歲，你真當我還小么？什么都由你來拿捏？還請‘母親’你不要隨便插手我的事情，否則，下一次我就不會這么好說話了。”

陸澤淵咬重了‘母親’這個字眼。

然后幾乎是當即伸手就撥通了卓凡的電話，“我是陸澤淵，財務那邊交待下去，補發夫人的司機三個月工資，然后讓后勤調度那邊給夫人換個司機，我看她現在這司機不怎么規矩，算是干到頭了！”

陸澤淵的眸子里是冷厲之色，聲音里是冰寒之意。

卓凡曉得，這次夫人怕是碰到BOSS的底線了，哪里有半分怠慢，當即應了，“我馬上去辦。”

陸澤淵掛了電話之后，目光就冷冷落在了關靜的臉上。

關靜早已經氣得臉色都發青了，嘴唇微微抖索著，定定第看著陸澤淵，目光里頭，竟是恨意。

易言九從他身后正好能看到的就是關靜眸中的恨意。

這……真的是母子么？究竟怎樣的母子，才會成這樣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樣子？還是說，有錢人家的親情是淡薄成這個樣子的？

“是你自己走？還是我讓人來請你走？”

陸澤淵聲音里頭的冷意稍許褪去了幾分，淡漠的問了一句。

關靜用力地抿著嘴唇，手指緊緊地捏著包，而后就轉身離開。

大奔駛離了光明小區門口之后，易言九都還不知道怎么開口，陸澤淵依舊站在她身前，沒有轉身，沒有說話，只是易言九能夠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但是他的指尖，冰涼的。

“其實……”易言九抿了抿嘴唇，溫暖纖細的手指輕輕捏了捏他冰涼的手指，這才打破了沉默，說道，“我并沒有在意財產，就算簽了那個協議也沒什么的，你又何必和自己的母親弄得這么僵呢？”

“母親？呵……”陸澤淵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嘲弄，而后就長長呼了一口氣，“九兒，陪我去一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