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之勢，或巍峨盤桓，或低壑詭峻。祁連千尋不盈尺，黃流入奔無險阻，山川歲月長伏，宛如萬蛟朝京都。危峰似浮屠鳥瞰云河，麓間蒼翠盎然，稀物繁盛，高崖倒掛枯松，崔嵬冰封。急水如利刃直擊千里，灘涂褐碧交參，隱現蜃樓，湍流回轉萬渠，紋路亙古。

若問此處如何進行征伐之事，回君一句：事在人為，無險能阻。

儀鳳三年八月中旬，京師南衙左衛和左金吾衛應詔猛士入鄯州，洮河道行軍大總管、西河鎮撫大使，檢校鄯州都督李敬玄召集十八萬兵馬，攜萬鈞之勢，全面突入吐谷渾地區。

主力軍向南偏西方向行至承風嶺，與積石道經略大使李謹行的積石軍會合，經承風嶺西至吐谷渾舊都樹墩城整頓一番后，再向西行前往大非川，計劃在大非川和柏海之間消滅吐蕃主力后，部分唐軍向西南行軍至柏海，恢復吐谷渾的大部領土，并伺機經略白蘭。

李敬玄命時任工部尚書，檢校左衛大將軍劉審禮為先鋒，率部從青海南岸先行突入大非川，進攻吐蕃主力的右翼。李敬玄則率領大軍正面突破吐蕃主力，與劉審禮合勢討擊。

話說劉審禮率領左衛猛士兩萬人沿著青海南岸以橫掃之勢突入了大非川，一路上吐蕃番兵聞風而逃，劉審禮之勢一時間威風無兩。

然而到了八月末，大非川南麓狂風忽起，天昏地暗，如斗冰雹狂瀉三日，李敬玄所部寸步難行。吐蕃人看準李敬玄無法支援劉審禮之機，舉兵五萬至青海河畔。劉審禮部深陷吐蕃重圍，只得倚高地之勢固守待援，橫掃千里之威不復存在。

李敬玄本營。

此時營帳中名將云集，正共討征伐大事。

“大帥，劉尚書那邊岌岌可危，如若再不出兵救援，恐怕為時晚矣！”積石道經略大使李謹行焦急地說道。

“是啊！大帥！此時契苾明的赤水軍也已經抵達柏海北部，準備隨時配合我大軍主力共伐吐蕃。若是讓論欽陵整合了吐蕃大軍，我方的先機將不復存在，所以我們必須在論欽陵趕到大非川之前先消滅吐蕃的大部分主力，這樣才能保證主動權在握！”副總管曹懷舜說道。

然而，李敬玄卻眉頭緊鎖，他凝視著沙盤，心中顧慮重重。不久前有探子傳回消息稱，吐蕃論欽陵已經征召三萬大軍從吐蕃都城邏些城趕到了柏海一帶。這樣以來，吐蕃軍勢一下子增漲到了二十五萬人。

論欽陵的到來讓原本信心十足的李敬玄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論欽陵是誰？他可是天縱奇才的吐蕃宰相，就連常勝將軍薛仁貴都慘敗其手，自己一個軍事上的半吊子能打得過他嗎？李敬玄的內心對于論欽陵是充滿了畏懼的，此時的他哪還有往日的自信了。

“我方兵力原本就不如吐蕃人，現在論欽陵親率大軍而至，本帥怎可大意，你們容本帥再想一想。”李敬玄憂心忡忡地說道。

眾人聽了更是著急，但是李敬玄是主帥，身為下屬的也不能違抗帥命。一時間整個營帳中的眾人心頭仿佛布滿了陰云，焦慮，彷徨，氣憤等各種情緒充斥其中。

這時，李青云開口說道：“大帥，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現在不作出抉擇，戰機稍瞬即逝，再想找到這么好的時機就很難了。”

李敬玄有些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李青云，心說你一個道士，又懂什么戰場時機？不過，他卻沒有將心中的不滿表現出來，那樣只會讓在場的將士對自己離心。他說道：“再等兩日，如果劉尚書那邊能守得住，我們就揮師進軍柏海，去會一會論欽陵，如果受不住，就去支援劉尚書。現在風雨方歇，通往大非川的道路艱難險阻，本帥不想在行軍路途上讓大軍有所損失。”

聽了李敬玄的話，眾人心中都微微一嘆，大感李敬玄毫無魄力，優柔寡斷。如此延誤戰機，這仗豈有不敗之理？

李青云暗自搖頭，環顧了一下同樣不滿的同僚，便不再吱聲。而李斯年則是因為職位低微，也不好開口勸說。就算自己開口了，但是李敬玄連這些大佬們的話都不聽，又怎么會聽自己的勸告？

散會后，走出營帳的李青云對李斯年說道：“大帥寡斷，我們要做好應急的準備。還有，為父這次來河湟另有一事，如今時機已到，你且到我帳中聽我分說。”

李斯年點了點頭，乖乖地跟自己的父親回到了他的帳中。

“父親，到底是什么事情？”李斯年好奇地問道。

李青云蓋上了帳簾，轉過身說道：“我們從云陽宮出發時，祖師吩咐為父要留意吐蕃密宗人士。現在論欽陵親來，他身邊的密宗高手也一定隨行而至。如果有機會在戰場上碰見，我們可以俘下幾個那些密宗人士，看看能不能從他們口中得到祖師爺想要的東西。”

李斯年瞪大了眼睛，說道：“祖師爺還有想要的東西？他老人家不是提倡清靜無為，無欲無求嗎？”

李青云笑了笑，說道：“祖師他老人家還沒成仙，肉體凡胎又怎能無欲無求呢？而且這也并非祖師的一己私利，如若能窺得密宗秘傳，對我云陽宮乃至整個中原武林都有宏利。所以，年兒你要留心一下，不過千萬不要再逞能了，能擒下就擒下，打不過就自保為主！”說著，李青云的臉色慈祥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李斯年也知自己的父親是在關心自己，心中微微一暖，說道：“父親放心，孩兒謹遵父命。不過什么樣的人才是密宗人士？請父親明示。”

“密宗乃是吐蕃佛門人士，但是吐蕃的佛門與我中原甚異。至于有何不同，咱們暫且不說。為父先告訴你這些人的特征。”李青云頓了頓，繼續說道：“他們身穿紫紅僧袍，有的人頭戴黃色的扇狀帽子，習慣赤足。如果在戰場上遇見了，你可要多留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