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嗅到了鮮于顏身上的淡淡酒氣，他凝視了一會兒鮮于顏，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后走向自己所住的那個院子。

鮮于顏靜靜地跟在李斯年身后來到了院子中。

李斯年來到了自己房間前的欄桿邊靠坐了下來。鮮于顏站在李斯年面前低著頭，雙手在身前不斷地搓揉著，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了，還是因為緊張。

此時正值寒冬，鮮于顏出來時沒有披著大衣，李斯年看著有些過意不去，就將自己的大衣解下來無聲地遞給了鮮于顏。

鮮于顏有些意外地看了李斯年一眼，心中一甜，然后小聲說道：“師兄，我，我不冷。”

李斯年平靜地說道：“穿著吧。天氣太冷，別受寒了。”

鮮于顏心下更是暖意綿綿，她接過李斯年的大衣，有些卻生生地問道：“那你呢？”

“我沒事兒。鮮于師妹，你想跟我說什么？”李斯年看著鮮于顏，柔聲問道。

鮮于顏披上李斯年的大衣，感覺身子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聽李斯年問她，她就有些支支吾吾地問道：“師，師兄，你心里……是不是還在責怪師妹。”

李斯年聽了暗暗一嘆，然后注視著眼前的鮮于顏，感覺自己之前似乎的確太過無情了。其實，李斯年并沒有責怪鮮于顏，只是怕因為自己的緣故傷害到身邊的人，所以才可以疏遠那些關心自己的人。

然而，隨著李斯年的心智慢慢成熟，開始懷疑那個所謂的孤星命格的真實性。他不清楚自己一開始為什么會對那個所謂的孤星命格如此深信不疑，也許是因為自己母親和妹妹的死，以及后來燕如是的死。又也許是李淳風那個老道神機妙算的本事震撼到了自己。

不過，一直以來李斯年內心中始終在吶喊著反抗命運，隨著他心智的成長，這種吶喊讓他漸漸地對那些所謂的命運產生了懷疑。他懷疑這一切不過是巧合，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孤星命格，因為王翰就是一個例子。李淳風說王翰的命格和自己相糅，所以才不會受到自己的影響，那蘇儀呢？武媚娘呢？這些人都和自己有比較深的情誼，他們為什么也沒事兒？

所以，李斯年不能僅憑李淳風的一面之詞，去做一些自己內心中本來就不想做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李淳風高絕的武功和神機妙算的能力，心中又難免犯嘀咕。這讓李斯年內心中充滿了矛盾，他渴望那些讓人心暖的情誼，但是又害怕身邊人會受到傷害。他一直在糾結著，也一直在彷徨著。唯一能堅定的，就是要打破任何事物束縛的信念。

“我并不是責怪你，也沒責怪過你。只是……”李斯年欲言而止。

鮮于顏聽了心中一下子激動起來，她急忙追問道：“只是什么？”

李斯年猶豫了一下，決定把一些事情告訴給鮮于顏。

他跟鮮于顏講述了有關李淳風的事情，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利用李淳風給的黃符躲過了劫難，又是如何運用黃符擊殺了仇人裴世慶，也說明了自己為什么會相信這些，為什么要離開云陽出仕，之前為什么對她那么冷漠，最后告訴她現在自己很糾結，不知道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到底應不應該去相信。

鮮于顏顯然是沒有想到李斯年竟是因為這種原因才疏遠自己的。她心想，原來師兄不是責怪我，討厭我，反而是因為怕我受到傷害，所以才疏遠我，疏遠所有關心他的人。甚至不惜只身一人背井離鄉來到京師。想到這里，她心中說不出的感動，也說不出的同情李斯年。同時也對那個李淳風起了一絲厭惡之心。

“師兄，那你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嗎？”鮮于顏眼神中充滿了希冀和擔憂。

李斯年輕輕地嘆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一開始我是相信的，但是現在，我開始懷疑了。不過，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那么李淳風為什么要騙我？他這樣騙我能給他帶來什么好處？”李斯年再次陷入到了苦惱之中。

鮮于顏看到李斯年愁苦的樣子，心頭也是微微一痛，她說道：“那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先不去完全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自然而然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接觸自己所有相接處的人？如果此后身邊的人并沒有發生什么不幸，那師兄你不是白白苦了自己嗎？”

李斯年抬起頭，眉頭緊鎖，他在考慮鮮于顏這些話道理。過了片刻，李斯年說道：“我這段時間也結識了一些朋友，目前，他們還沒事。就怕日后會出現變故。”

“那你就一輩子只身一人，孤獨終老，終生不娶了嗎？”鮮于顏鼓起勇氣，問道。

李斯年也知道鮮于顏對自己的情愫，但是他的確對鮮于顏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因此，他決定長痛不如短痛，將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的事情告訴鮮于顏。

“其實，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聽到這話，原本還在為李斯年沒有責備自己而暗暗自喜的鮮于顏心頭猛然一震。師兄已經有心上人了？這怎么可能？他不是說他不敢跟人交往得太深嗎？

李斯年沒等鮮于顏開口，就將自己喜歡上竇懷妍的事情告訴給了鮮于顏。李斯年本來不想傷了鮮于顏的心，但是如果繼續把蒙她在鼓里，這對她來說是十分不公平的。李斯年不想耽誤了鮮于顏，所以他說了。

鮮于顏聽完也陷入了沉默，她沒有表現出有多么傷心，也沒有表現出有多么痛恨李斯年。這反而讓李斯年感到更加擔心。

就這樣兩個人沉默了許久，鮮于顏突然開口問道：“師兄，你是真心喜歡那位竇姑娘嗎？”她說這句話的聲音十分擲地有聲，表情也十分堅決。

李斯年以為她終于肯死心了，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誰知鮮于顏卻依舊決然地說道：“那你會娶她嗎？”

李斯年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