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寂靜的院子在夜幕下顯得有些冰冷，透著股寒意。

一條人影在黑夜的掩護下摸進了李元的房間，不一會，輕微的桌椅碰撞聲、悶響聲傳來，少頃又恢復寧靜。

等到房門從屋外合上，仿佛一切都恢復原狀，什么也沒發生。

院子里，一個人影不斷進出各個房間。

昏暗的燈光下，偽軍看不清林永通的臉色，一如他的目的。

“隊長不滿小熊大尉的安排，決定反了他娘的。我是打算好跟著隊長干的，一起出城當土匪去，這地方是不能呆了。你們忘了死去的那么多弟兄嗎？一百號人啊，活生生的一百人啊，死在八路的槍下，鬼子啥都不管。”

“這群小鬼子也太冷血了，我們為他出生入死，他卻把我們當炮灰。”

“現在的形勢你們也看清了吧，這馬上又要開戰了，不知道又得死多少弟兄。”

林永通的話充滿了蠱惑性，一些本輕就是他手下的人很易就做出選擇，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這地方的確不能再呆了，現在他方云當了大隊長，遇到八路，肯定第一個就拿我們這幫人去當炮灰啊。”手下一偽軍擔心道。

一人認同地點點頭，憤恨道：“我們當初做偽軍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活命嗎，你看現在弄的，一不小心就得掉腦袋。”

“當初跟著日軍，是到華中掃蕩去的啊，可不是要呆在這鬼地方。”這人的動機更加不純：“這地方有啥？啥都干不了。”

偽軍，特別是這隊原計劃調到華中的偽軍，你別奢求他們有什么節操，全都是一幫貪生怕死，見利忘義的人。這事又事關自己的生死，心里有啥真實想法就都說了出來。

在場二十多個人，全都答應一起上山當土匪。就算少數人心里不愿又如何，你難道能拒絕？

在場這些人，哪個是善茬，為了保證消息不走漏，根本不會有絲毫手軟，只要有誰敢露出半分不情愿，絕逃不出慘死的下場。

在這樣****的社會，最珍貴的是生命，最不值錢也是生命。

“李隊長呢，這么晚了，我們先現在出的了城嗎，城門可是方云那隊人把守著的？”終于有人問起李元。

“李隊長已經出城了，在城外接應我們。”林永通不動聲色地回答道：“隊長買通了方云手下那個叫趙鐵柱的，他到時會給我們開門。”

“妥當嗎？萬一他變卦了咋辦，若是他通知了方云，我們不是自投羅網嗎？”

“你想說啥，不想和我們一起上山嗎？”林永通的聲音里透著殺氣，抽出腰間一把匕首，刃口處沒有擦拭干凈的血漬透露出某種信息。

“沒，沒有……”

他已經沒有機會說完這句話了，林永通反握匕首扎進了他的心臟，瞬間掏空了他身體的力量。

“不識時務，這就是下場。”林永通已經開始立威了，出了城，如何控制這幫人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活該。”周圍這些人連兔死狐悲的情緒也沒。

經過努力，林永通說動各個房間，帶著所有的人，穿好衣服，盡可能多的收攏武器彈藥裝備，在夜色的掩護下一批一批地往城門趕去。

途中遇到巡邏的偽軍，林永通對上口令，順利通過。

百多人同時行動，想要瞞過所有人是不現實的，只不過藏在各個據點，各個暗哨的人早已接到命令，都沒喝止他們。

不一會，這隊偽軍就接近了城門。

城門大開，把守這的果真是趙鐵柱。

雙方沒有過多的交流，方云的隊伍自動讓開一條道，一伙偽軍半信半疑地跟在林永通身后。

林永通倒是沒有絲毫擔心，大搖大擺就出了城。

出城后，一行人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趕了三里路，這才停下來。

這時，一些精明的人已經意識到事情不是林永通說的那么簡單，就連李元的身影也沒出現。只不過，沒有誰會揭破這件事，全都心照不宣。

林永通成竹在胸，因為早就和方云有了協議。

殺掉李元，帶著手下的人離開平壽縣城，方云不會阻攔他們去當土匪。

“大家再加把勁，爭取天亮前趕到狼頭嶺。”

一伙人休息一陣又上路了，林永通摸出一張紙條，雖說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上面寫著什么，但他早已把上面的字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方云交在他手上的把柄，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他們的交易。

在之前，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像現在這樣，把隊伍拉上山當土匪，遠離這是非之地。

第二個是帶上這張紙條舉報方云和劉飛，肯定能得到日軍的嘉獎。

但他沒有選擇第二條路，且不說日軍能給他什么，自己上頭還有個李元壓著呢，就算皇軍給了他大隊長的職位，又能如何？

這眼看馬上就要打仗了，是選擇留在縣城和國共血拼，擔當炮灰呢，還是選擇離開這？

他當然是選擇離開這！有了這百來號人，哪里不能去，逍遙自在，就算混不下去了，在投奔國共也行嘛。

又行了幾里路，林永通突然想到一個壞點子，要不要放幾槍，桶方云一刀呢？在縣城時，雙方都不敢開槍，害怕驚動日軍，這也是他放心大膽就帶人出城的原因。

還是算了吧，不要得意忘形，惹禍上身就得不償失了。

林永通這方念頭才打消，就聽到縣城方向有槍聲傳來。，距離有些遠，聲音也不大，但在這夜里卻顯得格外刺耳。

“加快腳步，趁著八路和日軍交火，我們正好趕路。”看著手下一伙人驚疑不定的表情，林永通提醒他們趕緊上路。

……

早在林永通的隊伍剛一消失在夜幕中時，城樓上就有了輕微的動靜，一個個人影從角落冒出來。

駐守在城樓的日軍早已被偷偷摸上來的八路全部干掉，方云和劉飛命偽軍把尸體聚集到一處，扒下軍裝。

一部分八路裝束的人套上日軍軍裝，聯合偽軍，三支穿著不同軍裝的隊伍如一張網，在縣城迅速鋪開。

軍火庫，日軍總部，哨卡，日軍監獄，這些地方的日軍守衛早被摸清，隊伍以優勢兵力包圍了各處。

各個分隊同時行動，由穿著日軍軍裝的隊伍先上，不求蒙騙過日軍的眼睛，只需給他們片刻的誤導就足夠。

出其不意，先發制人，在戰斗之初，八路聯合偽軍取得了豐厚的戰果。

一時之間，縣城滿是槍炮聲。

有的地方在開戰沒多久就被攻下，有的地方仍有負隅頑抗的日軍，有的地方還在進行攻防戰，而有些地方則已經開始進行巷戰了。

沒了李元那伙人礙事，加上八路和偽軍聯合隊伍的突然襲擊，日軍一時間真有些招架不住。

“情況怎么樣了？”小熊摸出抽屜里的手槍，沒了往日的沉著。

“情況不妙，敵人太多了，下頭的人報告說監獄已經被拿下了，軍火庫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小熊指示：“立即調集偽軍隊伍，一定要給我守住軍火庫。”

“聯系不上，只怕是出了什么變故。”

聽到手下的匯報，小熊肺都氣炸了。

這他媽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悄無聲息出現這么多敵人，他們是如何進來的。

“喂，我是小熊，平壽縣城請求增援。”

“一定要給我守住。”

“讓高野來見我，立刻，馬上！”

辦公室里傳來小熊的通話聲，氣急敗壞。

不一會，日軍回信：“軍火庫被攻破，高野少尉也犧牲了。”

“死的好！八嘎！”

時間過去，事情一點點明朗。

偽軍叛變，打開城門放進了八路，此時正聯合在一起朝這最后的一道屏障發起攻擊。

二十分鐘后，小熊收到信息，各個方向增援的部隊均遇到頑強阻擊，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抵達平壽縣城。

“高野！方云！你們不得好死！”小熊下達命令：“突圍！”

“小熊大尉，我們還能抵擋。”木村少尉緊握手槍，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撤退！”小熊不由分說。

“嗨。”木村立定敬禮，組織隊伍去了。

開戰之前，日軍總共有三個小隊的兵力，駐扎在縣城各處。

其中駐守在軍火庫的有高野帶領的兩個步兵班和一個擲彈筒班，駐扎城樓的也是一個班。

另外還分出兩個班駐守監獄，哨卡，保護醫院等，實際上留在總部的有完整的一個小隊又三個班，加上小熊身邊的衛生員，通信員等雜七雜八的總計約一百一十人。

至于偽軍，現在一個也沒有了。方云和劉飛的直屬部隊正伙同八路一起攻擊，李元的部隊被帶走，少數不在那三大序列中的偽軍見風使舵，早早就投降了八路，這場戰斗只能依靠日軍自己。

戰斗持續近一個小時，日軍損失了一小半人馬。又過了五分鐘，木村組織好隊伍突圍和阻擊，向聯軍發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勢。

趁著八路退卻的間隙，小熊帶領部隊成功突圍，一路上丟下十多具尸體，出城而去！

又經過十分鐘的戰斗，八路和偽軍終于完全占領縣城。

至此，第一階段勝利了！

就在兩軍準備慶賀的時候，大家發現方云消失了！

“隊長被小鬼子抓走了。”人們在一處小巷發現奄奄一息的王鐵蛋。

“擔架，醫生！”

……

平壽縣，下平鎮。

這里并沒受到昨晚那場戰斗的波及，鎮上駐扎著一個班的日軍和三十來人的偽軍隊伍，突圍日軍的力量在這里得到了幾分增強。

小熊滿臉鐵青地坐在椅子上，望著被繩索綁在刑架上的方云，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大RB皇軍怎么可能會敗！”

在木村請求繼續抵抗的時候，小熊選擇突圍，這是因為他明白，比起過幾天將要運送的那批軍火，一個縣城的統治、個人的榮辱根本算不了什么。

留得青山在，只要能保證軍火的安全，前線就能勝利。到時候，日軍將會獲得百倍于平壽縣的地域。

反之，就算自己堅持抵抗，最后壯烈殉國，若是因此導致軍火丟失，那巨大的恥辱就算自己下地獄也彌補不了。

“說說吧，你都知道些什么，把你們的計劃給我從實招來！”小熊只覺得自己的隱忍已到了極限，如果不能從他嘴里套出有用的東西，不能保證軍火的安全，那我的撤退有什么意義。

“我啥都不知道，我就是個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你們逮我干嘛。”方云回答得有氣無力。

昨晚戰斗一開始他就躲得遠遠的，害怕被誤傷到，當然，他對自己的行為美名其曰坐鎮后方觀察大局。

也真是倒霉透頂，喝水都塞牙，方云碰上了突圍而出的日軍，毫無抵抗就被帶到了這。

“給我打！”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傳來。

“別啊，等等等等，大家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行嗎？”方云商量道。

相比起受刑，他更愿意鬼子給自己來個痛快點的，但鬼子哪能讓他如愿。

“打，往死里打！”小熊暴跳如雷，幾乎想要搶過偽軍手中的鞭子，親自動手。

“啪。”偽軍順手一鞭打在他的胸口，這連正式行刑前的熱身都算不上。

“啊。”殺豬般的聲音傳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啊！”

小熊哈哈笑道：“你早招不就好了，何必受這皮肉之苦。”

偽軍：你妹的皮肉之苦，這才一鞭你就招了？

有多少人被打死都沒說一個字；聽說去年有一人被打的不成人形才全都招了；就連我認識那個很沒骨氣的別動隊隊長，那也是被打了大半天才叛變的啊。

泥煤的！這種皮肉之苦我能扛過十次，不，一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