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檸檬熟透后是甜的，不過我一直沒有嘗到過。

或許是因為我叫青檸的緣故。

青檸是個孤兒，聽說是孤兒院的姑娘看到我，然后把我抱了回去，路過水果攤，看見半熟不熟的檸檬擺在外頭，就順口問我：喜歡檸檬嗎？其實檸檬也不錯，雖然酸，可是作用還蠻多的，要不叫你黃檬還是青檬？

姑娘問完又自己皺了眉頭，似乎覺得不太恰當，看了看當時還粉嫩的我，竟然生出絲絲可憐來，于是嘆息一聲：你父母多半是有苦衷的。那就叫你青檸吧，以后別檬了。

我自然聽不懂，畢竟當時才三個月大，但從那以后，姑娘成為我的教長，我的名字也一直叫青檸。

長大后，我一直想告訴我的教長，叫青檸可以不檬，但還是會擰，擰巴的擰。

一一一

后來，青檸走在路上，聽見有人議論這兩天的雨造成的損失，更是說到，有人的屋子倒了。青檸放慢了腳步，果然有人講前面工地那面墻倒了，只是時間是半夜，沒有傷著人，路人慶幸自己每天從那經過，沒有砸到他。

青檸蹙了蹙眉頭，雖然時間沒對上，可是事情做好了，也算是欣慰的吧。

時間慢慢的過去，青檸成為了一個神秘的女孩，對大家來說，她似乎不缺錢，也沒有家人，不去上學，也沒有工作，六年了，長成了大姑娘，只是還是一直出去，晚上才回來，很多時候，不是拿著菜，就是抱著書。

今天回來的有點晚，青檸走得有點急。

“小妹，回來了？”在巷口，幾個小年輕染著頭發，手里還搭著煙，對她吹口哨。

青檸視如不見的離開，背后傳來他們調笑的聲音。

“青青，你回來了？”葉雨菲一看見青檸，便熱情的奔了過來，“怎么這么晚，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青檸微微一笑，葉雨菲已經考上了重點中學，而且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的，成為了住校生，因為離得不算遠，倒是每個星期都會回家。

“剛回來啊，看我對你好吧，一回來就來找你！”葉雨菲挽了她的手臂，低頭就要翻她手上的袋子。

青檸躲了下。

“怎么了？我就看看。”葉雨菲想搶她手上的袋子。

“就幾本書，你不會喜歡的。進屋吧，屋里有好吃的。”

一聽到吃的，葉雨菲眼里放光，每次一回來就過來找青檸的原因，其中之一是她這里有非常美味的零食！

“呵呵，一聽到吃的就精神。”青檸把書放在了比較遠的書架最上面，然后才把魷魚絲，薯愿一大包的放到桌子上，任她挑。

葉雨菲眉毛一挑，兩眼睜大，拿起薯愿毫不客氣的喀嚓起來，嘴里塞滿還要嘟嚷：“我就是個吃貨！”

“吃貨，葉叔叔他們還沒回來嗎？”

“他們進貨去了。”兩年前，青檸說吃到一家很好吃的小吃，回來給他們一做，像了個八九分，吃著聊著，就說可以開個小吃店，于是各種考慮，最后他們家真開了一家，生意竟然越來越好。

“嗯，上課累嗎？”青檸在她對面坐下。

葉雨菲卻站了起來，在她的屋里轉悠：“累，累死了，上了高中后，課好多，現在才高一，老師就已經開始講高三怎么怎么樣，煩死了，就不能讓我們過一過舒坦的日子……青青，你怎么還不買裙子啊？”

葉雨菲打開了她的衣柜。

“我……”

“青青的跆拳道幾段了？顏色好像換了？”葉雨菲摸了摸她的練功服。

“四級，藍帶。”青檸看見葉雨菲隨意的動作，微微皺了下眉。

“真羨慕你有那么開明的爸爸媽媽，竟然只給你寄錢，還可以不逼你上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簡直太贊了！那像我爸，讓他買個手機都不肯。”葉雨菲嘟了嘴。

“你想買手機？”青檸愕了一下。

“想是想，同班同學好多人都有，而且是彩屏的，還能玩游戲……”葉雨菲眼里帶著羨慕。

“菲菲，你現在還是學生……”

“知道知道，你又會像我媽一樣念，還是個學生，買手機干嘛，買那么多裙子干嘛，干嘛干嘛，什么都要問干嘛，難道做事情就非得分個青紅黑白，要我編一大堆理由出來哄他們嗎？想買就是想買，又不是買不起，哪有那么多理由！”葉雨菲不悅地關上了衣柜的門，拿著零食躺到了床上去。

青檸知道說什么她已經聽不進去，干脆不說。

“對了青青，要不你搬到我們學校附近住吧，反正你一個人，住哪都可以。”

“嗯？”青檸倒是沒想過。

“現在好多同學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不住宿舍，飯堂的飯難吃死了，住校生又不準到外面去吃……”

嘮叨嘮叨，青檸明白了雨菲的意思，想起回來時巷口的那幾個青年，倒是有了離開的心思。

第二天，青檸去看了雨菲父母的店，生意不錯，再過兩年，應該能開得起連鎖，買得起房，那時候，應該算脫貧了吧？

青檸在中學附近找了房子，原來的也沒有退，她還會回去住的。

葉永全夫婦聽說了青檸要去工作，十分不舍，一聽要再租房子更是力勸她留下。

但無論如何也不同意葉雨菲搬出學校與她同住，只允許周末不回家就可以到她那里去。

葉雨菲氣得掉眼淚：“你們就是對青青好，青青的話你們就聽，什么都順著她！從來不見你們對我這么好！你們干脆要她做你們女兒好了！”

葉雨菲甩了門進了房間，青檸有些無奈的看著發脾氣的葉雨菲，努力回想，她以前是這樣的嗎？那時候的她們進了同間學校，但不是重點中學，同個班級，同吃同睡，卻很少見她發這么大的脾氣。

是什么改變了嗎？青檸有些凝眉。

青檸租了公寓，然后找了份工作，是在一個圖書館當售貨員，原因就是沒人的時候，她可以偷偷看書，當然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但是她需要一份正常的工作，讓她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陪著葉雨菲的日子，青檸越來越覺得累，高一，葉雨菲對漂亮衣服沒有抵抗力，她給她買了好幾套，足夠她回去學校炫耀，第二年，她終于有了手機，那時候，青檸自己都沒有買。

第三年，開始想要電腦，因為她看見青檸在用。

“真的不行，葉叔叔不讓我買給你。”青檸擺脫葉雨菲的蠻纏。

“哼！不買就不買！我自己去買！我就不信，我不能憑自己的本事買一臺手提電腦！”葉雨菲再次甩門而去。

看著那被她甩過不知多少次的門，青檸嘆了口氣。腦里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18歲，葉雨菲那時的確已經工作了，不會這樣了還無法改變吧？

可是，事情不是已經朝著不同的方向在前進了嗎？

青檸蹙起了眉，卻想到了一件更讓她驚心的事情，葉雨菲的父親葉永全，似乎開的還是男裝摩托，一直說想換成小車，卻因為沒時間去考駕照，一拖再拖！到現在還在用摩托車！

歷史要重演嗎？！

快十年了，她的堅持就換來一次悲劇再次發生嗎？

不，不可以！她就是為了改變而來的！

青檸追了出去！葉雨菲跟她提過的電腦要一萬多，新品，她不可能有那么多錢！既然沒錢，她一個高中生，能想什么辦法！

“菲菲！”從五樓一直追下來，青檸有些氣喘吁吁。

看到分叉路中她的身影一閃，青檸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菲菲，你別跑，有話好好說！”青檸邊追邊喊，看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跑，青檸心高高吊起來，夾雜了許多雨菲會不會出車禍的念頭，讓她拼盡了全身的力量去追趕！

“唔……”一個轉彎，一個人被青檸撞倒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青檸去扶那個人，眼睛卻看著葉雨菲跑走的方向。

“呃……”

“你沒事吧？”青檸匆匆回頭看了一眼，是個年輕人。

“沒事……”

“那我先走了，對不起啊，我有急事……”青檸眼看葉雨菲就要失去蹤影，再也顧不得身旁的人，側身飛奔而去。

旁邊的人拂拂身上衣，看了一眼她奔跑的方向，一言不發的緩緩離去。

青檸追了三條街，才最終把葉雨菲追上。

葉雨菲上氣不接下氣，可還是倔強的把臉撇向一邊，大有不會開口說半個字的架勢。

“先回家吧。”青檸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沒有家！”葉雨菲聽到她嘆息的聲音，覺得非常刺耳！

青檸想說什么，卻在葉雨菲有些嫉恨的眼神里住了口，為什么會有恨？恨誰？恨她嗎？為什么？

兩人僵持著，青檸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陌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嗎？

“葉青檸別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是路邊的乞討的小狗！”葉雨菲憤憤的咬了牙。

“菲菲？”青檸眉頭緊蹙，怎么會讓她有如此想法，她們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嗎？而且是好朋友呀，怎么會覺得自己是在可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