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說了，今天是齊家老爺的六十大壽，他們現在是代表趙家來祝壽的。

少爺還說，齊家的幾個少爺雖然看著都是一表人才，但其實骨子里沒什么真正的聰明智慧，齊家近幾年來之所以能勉強維持舊貌，主要是靠了一個人，那就是齊家的一個遠親——王仲引。

王仲引是個難得一見的經商奇才，他的許多建議與策略為齊家謀得不少利益，但因為他出身貧賤、相貌普通，還是個……只能坐在輪椅上行動的殘缺之人，所以內心深處充滿了自卑，不愿意見人。自然而然的，他的功績便都被外人歸于齊家公子齊修禮，知道他存在的人，很少。

但今天是齊老爺的六十大壽，作為齊家的遠親加“食客”，王仲引必定會出席。到時……

他，就在少爺的旁邊！少爺憑著趙家的地位，明明可以坐在更前面的中心位置的，卻偏偏挑了個如此偏僻的位置。林春風不動聲色的移了個位置，擋住了主位之人看向趙慕如的視線。

“少爺，請喝茶。”

“謝謝春風。”趙慕如接過茶，看了一眼隔壁桌一身黑衣以至于幾乎要融在夜色里而無法被人發覺的王仲引。

“您好。”林春風躬身向王仲引行禮，“我也給您倒杯茶吧。”

“我不需要，謝謝。”王仲引的聲音略微暗啞，拒絕了林春風的好意。

“我聽您的聲音，好像有些疲累。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

“真的不用。”王仲引的眉皺了起來，對主動示好的林春風有些防備——本來他就覺得有些奇怪，運城三大家族之一的趙慕如怎么會坐在這里……他不得不對他的目的起疑。偏偏齊修禮他們忙著應付眾多的達官貴人、望族世家，居然也不在乎。

就算趙家老將軍去世，大少爺也因傷無法再上戰場，趙慕如在朝廷上表現平平……可是，他就是覺得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第一眼看到趙慕如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人不是傳言中那種“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至少，老將軍去世至今近兩年，趙家的地位沒有任何變化，這就是一個問題。

四殿下的地位慢慢奠定，他背后的謀士是誰至今無人能知……有誰，有那樣的本事呢。他的經商手腕不錯，但對宮廷斗爭、經世治國一類的事情卻不怎么熟悉，甚至連正常的人際交往人情往來，他都不大擅長……加上甚少出門，所以沒辦法對此下定論。

但，直覺，王仲引慢慢轉著手中的杯子，感受著自內心深處發出的直覺，那種直覺讓他不敢小覷身邊這個笑得比天上的星星還無害的男人。

“春風，你有閑情去伺候別人，還不如來給我捏捏肩膀。”趙慕如笑著指指自己的身后，讓她站著給他捏捏肩膀，“什么時候才能將你好管閑事的毛病改改？惹人嫌了吧？”

“少爺……春風只是……”

“我知道你可憐他，可是你可憐他做什么？人家有手有腳，自己不會端茶倒水么？”趙慕如的表情很溫和，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

“我沒有可憐他，只是……”

“奴性大發？以至于別的丫鬟沒做好的事，你就趕忙替著做好？這里又不是趙府，你犯不得為其他丫鬟著急，伺候好我就行。”

“……是，少爺。怎樣，春風的力道合適么？”

“……不錯。”

一個紈绔子弟，配一個奴性堅強的丫鬟，真正絕配！王仲引不知道自己內心對此到底有什么感想，索性轉開注意力，專心看主席上的人。齊老爺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越發年輕硬朗，旁邊的妻妾嬌笑連連，齊修禮在一旁躬身伺候，顯得好不美滿。

是啊，他們家，是多么的幸福美滿，而他，只不過是個外人。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罷了，想這些做啥，他應該感激他們才是，至少讓他有個棲身之處。

但內心……內心……竟然有些渴望那一直害怕的燈光，能照亮自己一身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