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一臉平靜,鳳眼藏情,瞅著陸白裝模作樣的姿態,心中升起無限的鄙夷,幾日以來她早已摸清了便宜師父陸白的秉性,自然不會再懷疑陸白的用以,她眉頭微蹙,語氣埋怨道:“師父,你什么時候說話能不大喘氣啊!”
陸白嘴角上揚,終于有一個弟子能夠理解他,這讓他很是欣慰,不過,什么叫做說話大喘氣,為師這叫慢條斯理好不好。
鳳丫先是一愣,而后俏臉通紅,嬌哼一聲,別過頭去生悶氣,也知道自己似乎又魯莽了。
展家眾女聞言亦是恍然大悟,說起來這好像不是她們第一次誤會陸白了,似乎確實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著想著,眾女表情訥訥,盡皆有些慚愧。
薛蒼東瞅瞅西看看,傻乎乎笑了笑:“嘿嘿,我就知道師父肯定不能這么狠心。”
他理解錯了眾人的意思,以為陸白是在和他開玩笑,臉色稍微好看一些。
“不,不,我確實沒打算給你一分錢。”
陸白搖了搖頭,老神在在說著,見展家眾女不滿的嬌顏以及薛蒼再次變了顏色的老臉,覺得這些弟子還是太年輕,太急躁了,卻已忘記,他自己不過是十二歲的少年。
“為師的意思是,你可以帶我去看一看伯母,我或許能夠為其救治。”
“啊?”
薛蒼怔了怔,而后滿臉苦笑。
“怎么,不信師父?”陸白眉頭挑了挑,佯裝不滿,眼底不起一絲波瀾。
“師父,您要說您會什么開金裂石,改天換地的神功,徒兒都能相信,可是家母那是病,就算訪遍全上京城的名醫都無人能夠救治,您……”
薛蒼話說到一半,沒有往下說,卻被陸白接了話。
“我不過一個十二歲大小的少年道士,有何本事能夠醫治,是嗎?”
薛蒼臉色訕訕,被說中了心里話,很明顯他就是這個意思,不過他才不會真的承認,尷尬賠笑道:“哪能啊,我是覺得,萬一師父您過去看了,還是看不好,這不是影響了師父的聲明。”
“小師弟,師姐倒是覺得,讓師父試試也無妨。”
展云鳳眼微瞇,露出和煦的笑,她雖然不知道這個神秘的師父到底會不會醫術,可至少這家伙向來神神秘秘,還真說不準用什么方法就把薛蒼的母親治好了。
薛蒼怔了怔,看向這個比他小些年齡的二師姐,又看了看表情各有不一的展家眾女,沉默半晌咬了咬牙道:“也罷,反正家母這么呆下去也沒幾日可活了,不如就讓師父看一看,治不好的話,也是我薛家的命!”
“這就對了!”陸白微微揚起嘴角,他怎么聽不出薛蒼語氣中那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可道理確實就是這么個道理,而且他有絕對的信心,只要人沒死,就肯定能成。
“這邊走。”薛蒼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伸出右手將眾人請出房間,而后自己在一側帶著路,向另一個房間走去。
小樓說窄不窄,足足有五六丈寬,里面由一條條過道貫穿,猶如間間坊市,不過如今里面并無他物,已經清理一空。
“就是這了,各位等等,我先進去和家母說一聲。”
走到最里面的一間屋門口,薛蒼停下腳步恭敬地和陸白及展家眾女說了聲,而后敲了敲門,等了半晌不見回答,嘆息的推開房門。
“師父隨我進來吧。”
陸白不語,隨其走入房內,屋內布置簡單,只有一桌一椅,其上擺放著油燈和一個湯藥鍋,旁邊放著一個石碗,碗底殘留著藥湯,散發著濃濃的藥味。
最里面是一張大床,床頭擺放著一只書架,架上書籍不多,卻都被翻得很舊,為屋子增添了幾分古舊書香氣。
薛蒼徑自走到床前,伸手掀開簾幕,床上是面容憔悴的薛母,如今容顏蒼老,明明才四十多歲,卻已經滿臉皺紋,頭發花白,形容枯槁。
許是因為病魔的困擾,她眉頭緊蹙,雖是在睡覺,眼珠卻在不停的轉動著。
“家母也曾是大戶人家出身,平時頗愛裝扮,如今卻已經蒼老成這樣,想我爹沒出事之前,她可是遠近聞名的美嬌妻,羨煞多少同為商賈的叔伯,如今……”
薛蒼說著,眼淚止不住潤濕了雙目,堂堂七尺男兒竟做出小女兒態,屋中眾人卻沒有一個心中生出過想笑的感覺。
鳳丫蔫吧吧,羊角辮都變得沒了精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水霧,似是想起了桐林中的母親。
展云更是感同身受,悄悄抹了把淚水,偷眼瞅了瞅陸白。
陸白眼眸平靜,薛蒼的母親怎么說也是女子,又是長輩,沒經過其家人的允許,他不便前去探查,不然他早就用心眼觀察一番,這會兒已經能夠得出結論了。
“不知可否讓貧道為伯母把把脈?”
心眼乃是他克敵制勝,出其不意的法寶,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他如今的實力已經夠扎眼,可不想橫生枝節。
若是讓十大門派知曉他在十二歲的年齡,竟然以區區凝脈的境界修煉成了心眼,非把他抓走切片不可。
為了不讓人知曉他心眼的能力,他特意要用把脈的手段來掩飾,事實上他哪里會把脈。
“師父請便。”薛蒼平復了一下心境,將陸白讓到床邊,恭敬地站在一旁,雙手疊在一塊不停揉搓著,藍色的眸子中毫不掩飾那緊張的情緒。
他接觸陸白乃是接了上峰的任務,本也沒想過這個便宜師父真的能救自己的母親,可事到關鍵,難免關心緊張。
陸白點了點頭,學著老道士當初的模樣將手指輕點在薛母的手腕上,眼睛微閉,有模有樣,實際上卻已經開啟了心眼。
薛母體內各大經脈走勢圖立刻出現在陸白眼前,不似習武之人那樣剛猛有力,氣勢氤氳,甚至連正常人的水平都達不到,只有一絲細微的力量在游走,并且近乎所有大穴位全部阻塞凝結,擋住了全身的氣血與生機。
薛蒼在一旁看到陸白眉頭緊鎖,剛剛有了半絲熱氣的心“吧嗒”一下掉進了水池。
果然和之前的結果一樣么?也罷,也罷,人終有一死,想來父親也會在黃泉路上等母親一會兒,二老搭個伴也好過寂寞,沒準來世還能做夫妻。
過了少頃,陸白眼皮輕抬,似是而非的嘆了口氣,讓屋內眾人面色瞬間變白幾分。
“惡人,你肯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鳳丫稚嫩的小臉上精致的五官揪成一團,腔調哽咽,感同身受般瞅著陸白,沒了以往的調皮,準確來說,自從碼頭上陸白講經過后,她便少了許多活潑,對待陸白恭敬了幾分。
不動聲色的掃了眼美目含霧,梨花帶雨的眾女子,陸白緩緩開口:“渾身經脈郁結,氣息微弱游絲,若是不出意外,活不過今晚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