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番折騰,此時天色已黑,明月當空,陸白一天收了兩個得意弟子,十分開心,決定展露一下天玄道的博大精深,好叫兩個新來的徒兒有個歸屬感。
陸白也不叫醒三個盤膝而坐,正在調息的女子,徑自出了茅屋。
此時村中正升騰著裊裊炊煙,時值夏日,日子較長,每天三頓飯,晚飯來的比較慢。
幾個張羅著伙食的婦人見陸白出來,很禮貌的行過禮,美眸盡是好奇,卻也知曉規矩,陸白雖說年齡不大,卻也是一個陌生男子,故而并未太過放肆或是上前攀談。
倒是村里的小孩子們可以肆無忌憚,繞著陸白轉圈笑鬧不停。
陸白在門口找了個寬敞的地方,整理了下衣冠,仰天望月,緩緩閉上雙目,右腳邁開半步,左手平抬。
遙遠的天際隱約傳來一聲清靈透徹的銅鈴聲,仿若響在眾人的心底,暗藍的夜空瞬息撒下萬頃月華,盈盈灑灑,宛若星屑,將村落照亮,美不勝收。
孩子們停下玩鬧,小臉上盡是沉醉與驚奇,仰著脖子望著天空,像是聆聽天意的小獸。
一個又一個婦人從各自茅屋中走出,妙目朦朧,久經風霜的心瞬間得到放松。
世人皆愛美麗的事物,女子尤為如此,今夜的村落,美得不似真實,將立于開闊地上的年輕道長映襯得宛若九霄天官。
早在鈴聲響起那一刻,蘇巧然就已經睜開了雙眼,她靜悄悄走出茅屋,靠在門框上欣賞著眼中所見的一切。
老妖怪如初見之時那一夜一般的神異英俊,讓她堂堂晉國公府二小姐都會生出比之不如的心思。
此時的陸白是玄天祭月的祭司,他每個動作莊嚴而唯美,一絲不茍,卻又翩翩生姿。
展云和鳳丫也已經醒來,鳳丫站在門前,展云靠在門框的另一側,鳳眼迷離。
似是有意讓眾人將此套動作熟記,陸白刻意將每個動作都放得柔緩了許多,即使是這樣,依然似簡而繁,一招一式都蘊含著深奧的武學造詣。
三個姑娘盡皆不敢大意,雖然眼前景象華麗,卻仍舊壓制住欣賞之意,腦中不停運轉著陸白所施展的各個動作,務求將之記在心里。
即使是最小的鳳丫,也知曉這乃是難得的機遇。
生在展家,正趕上了展家最落魄的時候,即使連十歲都不到,卻已經歷了好多人生坎坷。她將心事掩藏在吵鬧之中,乃是為了不讓村中長輩擔心,雖然談不上成熟,心智卻早就超過了同齡人數倍。
許是女子真的都很愛美,面對如此華麗的神舞,除了已經蒼老了的婆婆,眾多婦人盡皆起了學習的心思。她們之中有些人是真的看出了此乃高深武學,但更多的乃是追求這套祭祀的唯美。
陸白毫不吝嗇,他既然站在了開闊地上,就不介意被這些婦人去學,倒不是說陸白真的打算福澤蒼生,他收了展云和鳳丫為弟子,自然而然的就承擔起了這一眾孤兒寡母的責任。
都是玄天道的外門弟子啊!
陸白如此想著,對自己人沒什么好藏拙的,于是更加細心。他舞步優美而高雅,沒有音樂響起,但那遙遠之處傳來的似有似無,宛若幻覺的銅鈴聲便是最好的配樂。
梧桐林在微風中莎莎響起,似是在配合著陸白祭祀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陸白緩緩收起動作,留下眾多意猶未盡,似是思索的美眸。
月華悄悄散去,他側過身從展云和蘇巧然的中間走過,自斟自飲,輕酌了一碗溫茶。
門口三個姑娘沉浸于玄天祭月的精深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日,陸白早早醒來,盤膝于梧桐樹下打坐,蘇巧然早就習慣了陸白的飲食起居,俏生生跟在其身邊,美眸不時落在其身上,盡是崇敬依賴之意。
昨日天色已黑,陸白和蘇巧然沒有連夜趕路的意思,再加上展家人的熱情,便在此留宿了一夜。
陸白下山,本來是打算訛詐山南五鬼,奈何那五人竟然身無分文,把錢全都藏在了住處。
故而,自出了道觀以來師徒二人一直以野果果腹,難得的吃了幾碗米飯,心中多少有些感激。
早課做完,二人收拾好行囊與眾人作別。說是行囊,其實別無他物,不過是一把九霄環佩琴,倒是展云十分大方,帶上了兩個包裹,裝好了銀兩和干糧。
一行人在展家眾婦人敬畏的目光中,由展云帶隊,帶領桐林中武藝最高強的幾個女子,護送者陸白和蘇巧然出了一線天。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話放在去桐林的山路之上,恰如其當。
蜿蜒山路崎嶇且布滿沙石,故而異常光滑,一個不小心便會滾下山去。
好在此次下山之人盡皆武力不俗,扶著兩側樹木,不到來時的一半時間,便到了山腳下。
桐林的位置十分不錯,隱蔽且易守難攻,最優越的地方莫過于距離官道很近,且地處金州與上京之間。
上京城地處關內道,乃是西夏帝國的首都,政治經濟中心,更是西去絲綢之路的起點,繁華而昌盛,乃世界之都,來往商人絡繹不絕。
金州位于山南道中央,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城。
金州去上京的官道只此一條,故而來往車馬頗多,這也就奠定了桐林的妙處,簡直就是為山賊土匪量身打造的賊窩。
說起金州城,不得不提到晉國公府,天下十道,每道一府,而蘇巧然所在的晉國公府正坐落在金州城。
晉國公府不同于其他國公府,晉國公的妹妹乃是當朝蘇皇后,為帝昊生下一個太子,故而蘇家也算是皇親國戚。
帝昊在西夏歷代皇帝之中算是頗有建樹的一位帝王,勤儉持國,勤政愛民,登基十二年來,將西夏的國力上升了不止一個臺階。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這位帝王并不好色,后宮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只有一位貴妃。
蘇皇后雖然頗有嫉妒之名,不過帝昊唯一的一個兒子便是她所生,就算王貴妃立刻再生一個,因為年齡差距太大,也不會涉及到爭奪太子之位,故而她也不介意對其好一點兒。
因為這層關系,皇帝和皇后追封了蘇巧然山南郡主,更是準許晉國公一家住在上京城。
皇帝都已經發了話,晉國公還哪敢不應允,若是他真的不肯進京,怕是就要被那些御史言官污蔑別有用心了。
雖然西夏王朝的統治確實存在詬病,各個國公府無不包藏禍心,私下結盟,此乃人盡皆知,但不到迫不得已,還沒有人真敢跳出來造反。
此次蘇巧然隨母親回金州城探望府中老國公,為了躲避父母許下的婚約,偷跑出來卻遭到追殺,大多數人便是生了想要剪除晉國公府與朝廷聯系的心思。
一群身著剽悍的女人繞著一個仙風道骨的小道士,饒是誰看到都會心生怪異之感,故而陸白等人走在官道上回頭率頗高。
陸白臉皮很厚,絲毫不介意,蘇巧然像個小貓,掛在陸白胳膊上,展云和鳳丫也勉強忍著,怎么說他們現在也有師徒之名,但隊伍中其他女子就不免渾身難受。
最后有個三十多歲,風韻十足的婦人實在受不了路人的目光,跟展云提議出錢買了一輛馬車。
陸白和蘇巧然二人身份尊貴,進了馬車,將年齡尚小的鳳丫也塞了進去,這才省去了路上怪異的目光。
經過那晚陸白傳授玄天祭月,鳳丫雖然對其有所改觀,但心中總想著一棒將好看的男子全都打死,故而不像蘇巧然一樣靠的那么近。
陸白很不自覺,不時伸手撫摸鳳丫烏黑的羊角辮,小姑娘開始還很反抗,到后來許是覺得反抗無力,蔫巴巴躲在角落,一臉委屈的屈從了。
展云成了車夫,一行人速度沒快多少,畢竟還有好多人在步行。
走走停停,路上還算安靜,并未有賊人來襲,第三天中午,終于到了關內道境內,此地距離上京城也就幾十里路,來往車馬越來越多,人口已經開始密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