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三、茍小寶就著燒酒吃完那只老母雞都半夜了，第二天一大早還得爬起來殺豬。

殺完豬，師徒二人挑著肉擔子趕到集市上，剛把擔子往肉攤邊一放，李狗旺就帶著倆一臉殺氣的帶刀軍爺過來了。

李狗旺遠遠的朝朱頭三喊：

“小三呀！你看哥哥一早就來照顧你生意了。”

看著茍小寶將擔子里的片豬往肉攤上放，不知道李狗旺會對他們師徒使啥損招的朱頭三連連點頭哈腰，像是妓女急著賣肉一樣的沖著李狗旺媚笑道：

“里正大人駕到，小三有失遠迎，還請恕罪了哈！里正大人要點啥？小三虧本賣了。”

茍小寶肚子里的“軟骨頭”“馬屁精”“窩里橫”“王八蛋”······一串沾邊、不沾邊的詞兒都還沒罵完，帶著倆帶刀軍爺，已經站到肉攤前的李狗旺指著一只豬后腿道：

“來一只整腿，哥哥今日要請一幫軍爺兄弟喝酒。”

朱頭三心中一喜，揮刀便剁了下來一稱，嘴里一陣念念有詞的幾斤幾兩、幾錢幾文算了，然后心疼的把零頭一抹，討好的笑道：

“里正大人，看小三我夠意思不？這么大的零頭都不要了。”

李狗旺大大咧咧的抓了一把銀子，往案桌上一放，道：

“只有多的，不用找了。”

朱頭三嘩的將那把碎銀一抓，臉上樂開了花，嘴里喊著：

“多謝里正大人了！多謝李哥哥了！”

話還沒喊完，手里的銀子已經到了兜里。

李狗旺伸手拍了拍案桌上剛剁下來的大豬腿，瞄了一眼朱頭三，陰沉沉的笑道：

“這腿有點重呀！”

以為這家伙嫌多怕是要反悔的朱頭三忙搖手道：

“不重！不重！里正大人請的是軍爺，那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主，少了怕不夠。”

李狗旺又冷笑道：

“不是多了，是兄弟我等會還得買酒、買菜、買米，還雞呀、鴨呀、魚呀的，怕拿不了，我看小寶正好沒事，就幫我提提，幫忙送到家里去。”

茍小寶聽到這里，想到昨夜的“捉奸”，瞅著李狗旺身邊倆帶刀軍爺，心中咯噔一下——來者不善！明白過來了。

朱頭三也臉色一變，很為難的道：

“昨日寡婦王婆交待了，叫小寶今晨幫她送點肉去，怕是走不開了呀。”

茍小寶也在一邊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道：

“就是，就是，我這就得幫她送肉去了。”

茍小寶話音剛落，王婆提著個小菜籃子鬼一樣從集市轉角冒出來，還朝這邊來了。

李狗旺朝王婆掃了一眼，笑了，一聲不吭的，冷冷的看著臉色千變萬化的朱頭三師徒倆，看他們還能說出什么話來。

眼看王婆就要到近前，朱頭三一定心神，又高聲叫道：

“王家大媳婦呀，這么早就來了？我正要叫小寶給你送兩斤肉去呢！”

看著茍小寶眼中就直冒火的王婆聽了，罵道：

“還敢要他幫我送肉？昨夜這家伙把老娘的老母雞都偷了，老娘還沒找他算賬呢？”

李狗旺臉色一變，指著茍小寶，對身邊的倆軍爺道：

“偷雞賊！抓了。”

茍小寶聽了，嚇得大叫：

“冤死我了！六月要飛雪了！”

隨之又指著王婆喊：

“王婆！我昨夜明明是買雞，咋就成偷雞了？你咋就不說我偷人呢？”

為了點醒王婆，茍小寶還特意把“偷人”倆字說得重重的，想要把它當成石頭砸死王婆、李狗旺這對狗男女。

偷人慣了，都偷得理直氣壯了的王婆那管這些？繼續叫罵道：

“小賊！哪有大半夜翻墻摸到老娘家中買雞的？明明就是偷嘛。”

聽了王婆的話，茍小寶心中一陣喊天罵地的罵，給了這婆娘那么多銀子，還要栽贓陷害？但他那大大張著的嘴又說不出話來。

李狗旺聽了，臉上樂開了花，想都想不到的把柄還給送來了，便個更進一步的道：

“怕不是偷雞那么簡單，人家一寡婦，你三更半夜翻墻摸到人家家中去，是不是真想偷人？”

緊接著，又猛改口：

“不！是不是想圖謀不軌？”

瞧著越來越多圍攏上來的人，茍小寶急得喊了起來：

“要圖謀不軌，也是王婆圖謀不軌呀？咋會是我呢？”

一大早只是想來訛詐朱頭三幾斤肉的王婆，看了看圍攏上來的人和李狗旺那架勢，才知道鬧過頭了。

心里明鏡似的的朱頭三，切了一大塊肉往王婆籃子里一放，笑道：

“昨夜來了個客，又沒剩下肉，才想起你家的老母雞要賣，就讓小寶過去了。去得急忘了帶錢，你來討債就討債唄，非要說小寶偷雞，人家清清白白一個娃，被你一句話糟踐了；這些肉就抵那雞，包你不虧的。”

王婆看了看那塊肉，有十多斤，便笑道：

“跟小寶開個玩笑，咋就糟踐了？太平鎮誰不知道小寶是個聽話的好娃？老娘我想糟踐也糟踐不了呀。”

隨之，轉身對李狗旺道：

“你剛才講哪樣來著？圖謀不軌？老娘我看你才想圖謀不軌。”

話音剛落，王婆便笑嘻嘻的越過眾人走了，遠遠的還回過頭來朝茍小寶喊：

“小寶！我家還有幾個雞蛋，你明晚來取了，我不想占你們家的便宜。”

聽著那話，想著昨夜那事情，像是被捅了一刀的李狗旺，又轉過身來陰沉著臉對著茍小寶：

“小寶，這下有空了吧？”

茍小寶無法，只好去提著那只豬腿，就要跟著李狗旺走。

知道茍小寶此去兇多吉少的朱頭三急忙喊：

“小寶！都大人了，也該練練手了，這豬腿今天我幫里正大人提去，你就在這里看著。”

沒料到朱頭三會來這么一著的李狗旺忙阻止道：

“小三，你不要做生意了？這大熱天的肉賣不了會臭。”

朱頭三走向前來，一把奪過茍小寶手中的豬腿，笑道：

“哪會？小寶賣肉比我還在行，沒準我回來肉都賣完了。”

聽了這話，茍小寶心頭熱乎乎的感動得差點稀里嘩啦，想不到這開口閉口都罵他、笑話他，睡金翠蓮的時候要他在妓院外等著，偷王婆的時候要在他門外守著，有一次還讓他睡豬圈的朱頭三師傅，這時候倒是挺身而出了，看來是個好師傅呀！

李狗旺瞧了瞧朱頭三，惡毒的笑了笑，道：

“也好，就麻煩小三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