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忙去將羊舌芝帶到了許常的面前。羊舌芝的膽怯的跟著內侍來到了許常的面前，心中有些不安，不知許常要自己做什么？

“坐下！”許常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臺階。

羊舌芝膽怯的往后退了退，悄悄的將手塞到了袖籠中，摸著自己藏在里面的匕首，這才稍稍安心。

“靠的近些不是能夠更好的殺孤嗎？”許常見羊舌芝畏縮的模樣，輕聲笑了起來。

羊舌芝咬著牙上了前去，小心的在許常的身邊坐了下來，右手還縮在袖籠之中，不曾離開那冰涼的匕首。

“沒有其他的意思，留下你就是想保住羊舌家的最后一條血脈。其實孤也不想殺人，可是總是有些人逼著孤對他們揚起屠刀。你看看孤的手，是不是已經沾滿鮮血！”許常看著夜月，抬起手伸到了羊舌芝的眼前，聲音有些落寞。

羊舌芝聞言一愣，不知許常此時是什么意思。不過現在離得這么近，確實是個殺了他的好時機。羊舌芝的思緒在殺和不殺之間徘徊，不知自己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孤也想死！但是孤現在還不能夠就這樣的死去，我的身上已經背負了太多的債！等孤將所有的罪孽都還清了，就讓你用袖籠中的匕首刺進孤的胸膛，了卻你的心愿！”許常轉過頭看著發愣的羊舌芝，笑了笑！

被發現了，自己袖籠著的匕首被他發現了，羊舌芝瞪圓了眼睛，看著許常。自己明明藏得很好了，怎么就讓他發現了呢？

許常忽的站起了身，扶著殿前的欄桿來到了羊舌芝的右邊，他還是有些虛弱，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好像會隨時倒下一般。內侍在他的身后照應著他。

許常將手放在了羊舌芝的右臂上，羊舌芝想掙扎，可是她完全掙脫不出許常的鉗制，看著在周邊虎視眈眈的禁衛，羊舌芝只好放下了掙脫的想法，閉上了眼睛，任由許常的擺布。

“你看，匕首要這么放，才會不留痕跡，像你那樣直接塞進去，不論是誰都會看到。這樣放的話，匕首也好抽出！能夠做到一擊必殺！”許常抬起羊舌芝的右臂，在她的袖籠中摸索了片刻，笑著道。

“你殺了我吧！”沉默了良久，羊舌芝面色痛苦的對許常吼道。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要在仇人的身邊卑微的活下去，還是不顧一切的去刺殺他，然后被暴虐的禁衛們剁成肉泥！

“孤不會殺你的！”許常看著羊舌芝，并未對她的不敬有什么惱怒。“我想你好好的活下去，若是哪天孤想死了，就和你說一聲，好讓你報仇的！”

羊舌芝咬著牙怒視著許常，神色悲涼，“你難道就這么自私嗎？你是為了心中的良知放了我！但我內心的煎熬你知道嗎？”

“你下去吧！”許常對羊舌芝揮了揮手，他不想再說些什么。費仲他們就要來了，若是看到羊舌芝坐在自己的身邊，肯定又會勸自己殺了她。

羊舌芝站起了身子，她不知自己為什么會有懦弱的求生欲望，沒有勇氣奮力的殺向許常，難道就要這樣卑微的活著嗎，她面色凄涼，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許常的身邊，消失在夜色中。許常看著她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他感覺有些心痛。

羊舌芝走后沒多久，費仲幾人就來到了許常的面前。看著許常坐在臺階上，慌忙的勸道：“大王！我等還是進殿談吧，夜里涼，你要保重身體啊！”

“嗯！”許常點了點頭，回到了寢殿中。有內侍為他奉上了茶，他抿了一口，對著費仲，蘇喻幾人道：“城內的反賊肅清完了嗎？大將軍的家眷還好吧！”

“多謝大王擔憂，臣的家人被葉將軍護在身后，并沒有大礙！城內的反賊已經肅清，降卒三千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許常感嘆道。“蘇喻，你將此次參與守城陣亡的百姓統計出來，全部厚葬。若有子女的，也都收攏起來，全部由孤撫養！”

“大王！傷亡人數太多，有些流民根本就統計不出啊！”蘇喻有些為難，城中的流民太多，有些人都是孤身一人，沒親沒故，哪里能夠統計出來！

“找不到也要給孤找！”許常陰沉著臉看著蘇喻。

“諾！”蘇喻見許常欲發怒的樣子，只得應承了下來！

“大將軍，你明日領兵，捉拿反賊，若抓到，不必帶回晉城，直接斬殺，夷三族！還有，不懂事的孩子就饒了他們吧！”

“諾！”費仲抱拳道。

“嗯，夜深了，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就去休息吧，這些日子誰也不輕松，如今終于結束了！”許常長嘆了一聲，對幾人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大王！那反賊女子留在身邊終究是個禍害，此時不是心軟的時候，還是將她殺了吧！”帶費仲他們走后，沈括還留在了許常的身邊護衛著王宮安全。

“此事休得再提！孤有分寸！”

“大王！您不能有婦人之仁啊！那么多人都殺了，為何您就寬恕她呢？那反賊今日能在您的臉上劃上一道不能消退的傷疤，明日就能要您的命啊！”沈括一臉擔憂的勸誡著許常，留下這樣一個反賊在身邊，著實讓他放不下心！

“只是個女子罷了，不會出什么問題的！”許常笑了笑，讓沈括不要再此時上多做糾纏。“孤乏了，要就寢了，你也下去吧！王當不在，你和葉林多費些心，把城中的尸體都清理了吧！整個晉城都有一股血腥味，也不知有多少人活了下來！”許常長嘆了一聲！

“大王！哎......”見許常不聽自己的勸誡之言，沈括想了片刻就不再說了，跟在許常身邊這么久他知道許常是個犟脾氣，若是聽勸早就殺了那羊舌芝，如今還留著她就是說明大王不想殺她，誰勸也沒用！

夜深了，許常躺在寢榻上，睜著眼睛睡不著覺。寢殿中燈火輝煌，這是他這些日子才養成的習慣，若是沒了亮光，他是睡不著的！

留下羊舌芝在旁人的眼中看來是個非常危險的舉動，許常也知道。但是他真的不想再殺人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一定是魔怔了，竟然連兩家中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不放過！許常的內心痛苦不已，自己雖然是個暴君，但是真的還沒有到泯滅人性的地步，做出這樣的事讓他后悔不已！

自己做錯了，真的做錯了！自己今年才十六歲，在半年前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四皇子。在羊舌芝用刀劃破自己的臉頰時，許常竟然感受到了一些心安。自己貴為景王，怎能和旁人說出自己愧疚的話，讓他們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所有的痛苦只能自己承擔，忍受。羊舌芝說的沒錯，自己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就是因為心中那僅存和想要留住的良知！

他看著那輝煌的燭火，不知不覺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