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適坐在地上，待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將方才被掀到一邊的木板拿了起來。“李福，幫我把這洞口蓋起來！”他呼喚著身邊的人。

李福乃是在李府中效力多年的管家，忠心自然沒得說，否則也不會在李涉被殺后依舊跟在李適的身邊伺候著。“老爺，您先歇會，我來，我來。”李福聽見李適的呼喚，忙上了前來，接過李適手中的木板，讓其休息，自己去將這洞口掩蓋起來。

李福抬著木板來到了洞口邊，跪在地上，用心的將其蓋在了洞口上。忽聽身后“锃”的一聲，以為是李適要用長劍挖土，將木板掩埋起來。“老爺，可不能用新土覆蓋，這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你歇著，我去找些枯葉將上面蓋著就好了。”李福起身，欲去找些枯草枯葉。

還未起身，他忽的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低下了頭，睜大雙眼望著那從身后將他刺穿的長劍，劍尖上的鮮血一滴滴往地面落去，他艱難的轉過頭，痛苦的皺著眉頭望著身后手持利劍的李適，張嘴不住的呢喃道：“為什么？為什么?”

李適的臉上露出了了一絲獰笑，“你問我為什么，這是家族的秘密，豈能讓你知道？李福，我知道你忠心，可是你的妻子孩子都在晉城，如今的我，不敢相信你啊！”

李福抬起了手，似乎想向李適解釋著什么，可是李適面色猙獰的長劍從他的胸膛拔出，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鮮血頓時染紅了泥土。李適將方才已經蓋好的木板又掀了起來，費力的將李福的尸首扔進了洞中，“你就再忠心一次，為家族守護最后的秘密吧。”他望著那黑幽幽的地道，喃喃的念叨著。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李適又將洞口掩埋了起來，按照李福的方法，找了些枯葉掩蓋在上面，做完這一切，他喘著粗氣坐在了地上歇息了一會。

他的眼角似乎有淚水滑落，又想起在地道中偷偷看見家中一百余口，不論孩童婦孺盡皆死在屠刀之下，南城的地面被流出的鮮血染紅，他用力的錘擊著地面，死死的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的兒子，大哥的兒子，孫子死前那驚慌地面孔，凄慘的嚎叫，不斷地在自己的耳旁響起，大哥的孫子才六歲啊，抄家滅族，屠殺孩童，許常，你好狠的心啊。李適心中無聲的吶喊著，他無力的將頭埋在地上，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無聲的哀嚎著。

良久，他才平靜了下來，手臂已被他咬破，鮮血從中流出，他失魂落魄，全然沒有感覺到傷口給他帶來的疼痛，比起心中的悲傷，這又算的了什么！

他無力的邁著步子，向前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在這樣的深夜中，許常也沒有睡下，他披上了狐裘，坐在寢殿前的臺階上，看著這凄冷的月光，內侍在旁擔心的看著他，勸道：“大王，您還是回去吧，外邊冷，您可得注意自己身子啊！”

許常笑著，沒有回內侍的話，他不是不想睡，而是想起了羊舌丘死去時的表情和詛咒，這些腦海中的記憶讓他不敢閉上雙眼，內侍苦勸許久，見許常還是如此，無奈只好將暖爐抬到了他的身旁，不停的加著炭火，將熱氣往許常的身邊扇去。

“有心了！”許常輕聲的說道。

內侍聽了許常的夸贊，喜滋滋的道：“這是老奴該做的事情。”等了許久沒有聽見許常的回音，見許常依舊發著呆看著月色，往他的身邊湊了湊道：“大王，軍國大事，老奴不懂，但是老奴知道您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您這樣，遠在洛京的皇后娘娘若是知道該會多么擔心啊，娘娘求陛下將老奴送來，就是放心不下您，若是您身子骨倒了，娘娘會怪罪老奴的。”

許常轉過頭看著這從小照顧自己的內侍，對他笑了笑道：“你不懂！”說完話，他又沉默了片刻。

內侍覺得自己越來越猜不透許常的心思了，自己的小主子也越來越像陛下與太子殿下了！

沉默了良久，許常忽然對身邊的內侍道：“李寺人，你是孤身邊的老人了，從小看著孤長大，你說，孤真的能做好這景地之主嗎？”

“大王您問這個把老奴難住了，您是天家貴胄，生來就尊貴無比，陛下代天牧民，您是陛下的兒子，做景地之主，乃是上天注定的，合適是您，不合適也是您，不管怎樣，您都是陛下親口冊封的景國王！”

聽了內侍的話，許常忽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是啊，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啊！”笑過了后，許常忽的又沉默了下去，看著自己的雙手呢喃著，“這都是上天安排的，你們不要怪孤！”

“你去調一隊禁衛，徹查宮中是否有人與兩家之人勾結，若發現，不用稟報，就地處斬！有這些心懷叵測的人在身邊，孤不踏實！”許常忽的陰沉著臉，對身邊的李寺人道。

“大王，如今夜深了，還要老奴去做嗎？”李寺人問道。

“做，徹查！”許常斬釘截鐵的道。

李寺人忙將為暖爐添加柴火的的事交給了他人，自己則匆匆的領著許常的命令調遣禁衛，徹查宮中私通兩家之人的叛逆！

不一會兒，宮中就混亂了起來，呼喊聲，求饒聲，怒吼聲讓寂靜的景王宮瞬間喧囂了起來。許常似乎并沒有聽到這嘈雜的聲音，依舊坐在臺階上看著那凄冷的月光。只是不時抖動的雙手透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好一會兒，宮內的喧囂聲漸漸地安靜了下去，李寺人來到了許常面前稟報道：“大王，斬殺七十六人！”

許常聞言長嘆了一聲，他似乎聞到了彌漫在宮中的血腥味，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又加重了啊！”他呢喃的說道，神色悲涼！

許常沉默著在月夜下枯坐了一夜，只見月牙下的啟明星亮了起來，他才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他的腿的有酸軟，讓他有些站不穩。在內侍的伺候下，他回到了寢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