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牧小姐。”杜管家那張嚴謹的臉上僵硬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明明想要表達自己的和善，無奈多年來的習慣已經將他的臉部變得有些僵硬，此刻硬是擠出來的笑容，也只能用扭曲來形容。

牧小芝干干的笑了笑，便轉身上樓，朝顧云笙的房間走去。

此刻，杜宇琛靠在書柜邊上，低頭認真的翻閱著手中的書籍，身邊就是一面落地窗，能很好的看到一片美麗的綠色。云笙以前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這里，安安靜靜地看著書。書柜上面，按分類很整齊的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書桌上也是一片整齊干凈，這個房間都帶著淡淡的書香，仿佛這里的主人只不過是剛剛外出而已。

一陣敲門聲在這兒時候響起，杜宇琛抬頭看向房門，略微有些不悅，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不耐的情緒在看到門外站著的人之后，十分的意外。

“你怎么來了？”目光落在她手中端著的飯菜上面，不用細想大概也知道了一些緣由。轉身走了回去，一邊道：“我不吃，你拿回去。”

“但是杜管家說你這一個多月來，根本就沒有吃過像樣的一頓。”幾乎也是被嚇一跳的牧小芝回過神來，完全不接受他的拒絕，跟著他走了進來。見杜宇琛坐在窗邊拿起書本看了起來，便將端盤放在書桌上。她才一個多月沒有見他而已，眼前的人，她幾乎不敢跟之前的杜宇琛聯(lián)系在一起。

明顯的消瘦，憔悴不堪看起來已經變得青白的臉色，凹陷下去的雙頰，還有雙眼中那無法讓人忽視的血絲。完全沒有當初那種自信儒雅的感覺。

“不餓。”杜宇琛頭也不抬道：“是杜管家讓你來的？”

“恩，杜管家打電話給我說了一下你的情況，杜管家很擔心。”將飯菜放下的牧小芝并沒有一開口就催促讓他吃飯，想來他也不會聽自己的，便轉移了一下話題。“剛才我看到杜管家，他的頭發(fā)好像更白了。”

“所以他讓你來？”杜宇琛抬頭，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恩，而且我也挺擔心你的。”

杜宇琛看著她，似有些意外，不過卻沒有什么反應。而牧小芝也不奢望他會有什么反應，看了看四周的擺設，除非必要的家具之外，最多的便是書籍。這讓牧小芝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云笙的時候，就是在學校那堆滿書籍的房間。

那個時候，她就在想，為什么云笙身上總是帶著那種寧靜得似要融入空氣中，靜的讓人悲傷。

直到后來看到了他手腕上觸目的傷痕，直到得知了背后的故事。

就算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每次想到，就仿佛依然在愛琴島上，那種痛苦，停留在那所小教堂上，忽然笑得那么燦爛的男子。

“我知道，云笙對于杜大哥來說代表著什么，曾經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牧小芝雙手背在背后，微仰起頭看著窗外。臉上雖然在笑，卻有著濃濃化不開的憂愁。“重要的人因為自己而永遠離開。就算別人怎么說，都一昧的將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因為覺得，害死重要的人的自己，不允許得到除了痛苦之外的任何一切東西。”

“杜大哥，我記得，云笙離開的時候，是很幸福的。或許你會覺得我的話會不樂意聽，但是，我還是認為.......比起我曾經見到的見到的云笙，那天在我身邊慢慢失去溫度的云笙，我更喜歡。如果云笙覺得活得痛苦，若是死的時候能放下一切，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這么多年，杜大哥，你的守候，我想云笙一定是知道的。到最后，云笙不也沒有怪你嗎？”牧小芝收回視線，看著同樣看向窗外的杜宇琛。“最后他告訴我，他叫‘杜云琛’，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哥......我想再用回杜云琛......這個名字。

杜宇琛遙遠天邊，天際中仿佛能看到當初重新喚著自己“哥”的云笙的臉，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他最后對自己所說的話。

“杜大哥，我想，云笙對于當年的事情，他的自責不會比你少，不然他不會在那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自殘。但是他已經放下了，你為什么不能放下？你想放任自己就這么頹廢下去，直到倒下，這等于，讓云笙再度自責不已。我知道的，杜大哥一定不會忍心看到這樣的云笙。”牧小芝笑著看著杜宇琛的側顏，雖然沒有看到他有什么反應，但是她知道，他聽進去了。“折磨自己的同時，你也在折磨著云笙好不容易解放的心。”

放在書面上的手忽然一顫，杜宇琛抿著唇似出神的望向窗外。

“曾經，我問過別人一個問題，卻沒有任何人能真正的回答上來，杜大哥，你知道是什么問題嗎？”見杜宇琛始終不曾看向自己，牧小芝傾身將身子擋在了他的面前，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才緩緩開口道：“逝去的人和被留下的人，你覺得誰更痛苦？你知道答案嗎？”

杜宇琛抬頭，看著重新站直身體的牧小芝，目光微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等候在大廳里面的杜管家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依然如平日一般，不過內心有多焦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巴巴地看著二少爺的房間門，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奈何之前大少爺就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所以也只能干焦急著。

剛收拾完從廚房里面出來的中年婦女，一邊解開圍裙一邊來到杜管家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著那緊閉的房門。“杜管家，你說牧小姐真的能勸得了大少爺嗎？”

“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已經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了。”杜管家搖了搖頭，對于這件事情并沒有多大的把握。“但是她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選，畢竟二少爺生前，她是唯一一位作為二少爺的朋友來到這里的人。”

“希望如此吧。”

房間內，杜宇琛坐在書桌前，手中的書已經整齊的放在一側，放在他前面的是牧小芝之前端上來的飯菜，此刻已經只剩下一點點的殘渣。這讓牧小芝十分的高興，雖然他什么都不說，但是只要他吃飯了，也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看來杜管家很有眼光，我倒是很意外他會去找你。”杜管家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比誰都清楚，那種經歷過嚴格的訓練，一舉一動都按照標準來，絕對不允許自己出現一丁半點兒的差錯。

“因為杜管家很擔心你啊。”

杜宇琛沒有回答，但是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容。

見杜宇琛似乎是看開了許多，牧小芝終于放下了心，看了看時間。“我要回去了，等會兒還有點事兒。”說完上前將碗筷收拾了一下，便端起往外走。雖然不希望杜宇琛出事，但是兩人之間，總是感覺到有一抹隔閡。

杜宇琛倒是沒有阻止，不過看到往外走的牧小芝，忽然想到了那天來到公司找自己合作的李允髯。鬼使神差地開口叫住了她。

“牧小芝，還記得你離開杜家的那一天，我對你所說的話嗎？”

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很經不起考驗的，比如說，愛情。

我知道你和許沐天的關系，你現在應該是想要去找他。然而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雖然你感情依然如舊，但是你能保證，他也一樣嗎？

離去的腳步頓了頓，牧小芝回過頭看著坐在書桌前的杜宇琛，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問這個。不過他的話，卻讓她再度想起那些所看到的一幕，而如今的情況，一瞬間胸口一陣陣的悶痛。“記得，怎么了？”

“許沐天與你的感情，他似乎并不能做到依舊如初。”

“杜大哥，你早就知道了的吧？”牧小芝低垂著頭，若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會說出那種話？

“恩。”杜宇琛單手撐著臉頰，沒有否認。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道：“那么，我現在問你，看到變心了的許沐天，你還認為三年前你所做的決定是對的嗎？現在的你，對于許沐天的感情呢？”

“就算再來一次，我也會這么做，絕對不后悔。”牧小芝搖了搖頭，完全沒有任何的猶豫。說完對著杜宇琛笑了笑便開門走了出去。

杜宇琛看著重新關上的房門，良久才起身走到了窗邊。

牧小芝，你沒有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

那么．．．．．．．他不會有所顧忌，對許沐天。

而看到牧小芝端著已經空了的碗筷下來的時候，杜管家?guī)缀跻獰釡I盈眶了。謝絕了杜管家忽然變得熱情的挽留，明顯便搭著剛才的轎車離開了。心情變得十分之好的杜管家正準備上樓看看大少爺有什么需要的，正好撞見從二少爺房間走出來的杜宇琛。

“大少爺．．．．．．．”

“杜管家，幫我準備一下，等會讓去公司。”杜管家一愣，以為杜宇琛又重復之前的生活，心中一陣陣的失落。將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杜宇琛的臉部線條不由變得柔和，又補了一句。“我忽然想吃糖醋排骨，讓人準備一下，下班之后，我會回來吃。”

后面忽然一個大轉折的話，讓管家愣了一下，隨后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難掩欣喜的神色，也顧不上什么禮儀，忙奔下樓去。

“是！大少爺，我這就叫人去買最新鮮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