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在說這話時本是有些忐忑，但話一出口，卻莫名的感覺輕松了許多。就像長久壓著的一口氣一下子就順了。

待她說完這話，屋子里眾人震驚了，神色各異。

柳老頭拿著煙袋的手一頓，猛的的抬起頭。

“啥？分家？老三你也是這么想的？”

柳老三見父親眼神不善，本能的想要低頭說不是，但話到嘴邊，又想起妻子女兒失望的眼神。

他抬起頭與父親對視，“是，兒子也這么想的！要是爹娘一意孤行，兒子也只有找孫大叔來主持公道了。”

孫大叔本名孫有德，五十多歲，為人正直頗受人尊重。是松山村的里正。

“你敢！”柳老太太氣的跳腳，“是不是你媳婦兒讓你這么說的？喪盡天良的玩意兒，就知道平時不出聲就憋著壞呢！”

說著就下地提起一只臭鞋子就欲往張氏身上打，一邊嘴里罵罵咧咧：“我讓你蔫壞，戳估老三來說混帳話。我打死你個小娼婦！”

柳老三見狀，忙上前攔住自家老娘，把張氏死死護在身后。

“娘，不是桂枝的意思，這就是我的意思！誰不知道王家那媳婦對柱子苛刻，四丫要是嫁了能過上好日子？再說四丫才9歲，上面哥哥姐姐都沒成親呢！”

“娘！”柳老三哽咽著喊出聲。

雖說平時柳老太太不太關注這個三兒子，但到底是自己腸子里爬出來的，哪能一點兒不心疼。

她恨恨的扔下鞋坐回炕上抹起眼淚。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娶了媳婦你就忘了娘...早知道有今天，還不如當初扔屎桶里沁死算了！”

柳葉坐在柳老太太一旁低聲安慰：“娘，快別氣了。三哥三嫂也是心疼孩子，四丫這事您就別管了！”

鄒氏見狀也在旁插嘴：“就是，娘，你別管他們了，你好心給人家找個好人家，人家又不領情！”

柳葉本不是那意思，聽鄒氏張口就皺了皺眉。

自家二嫂就是這點特別討人厭。

鄒氏討了人嫌尤不自知，“我說三弟三弟妹，這在柳家里你們家一個壯勞力，七八張嘴吃飯，你們還想分家？”

說著勸起柳老太太：“娘，就讓他們分出去，看他們拿啥養活一群小崽子！”

柳老太太沒作聲轉頭看了柳老頭一眼。

“老頭子，如今兒子都翅膀硬了想單飛了，看不上咱倆老不死的了！”

柳老頭深吸了口煙看了看滿屋子的兒孫。

“你們也都想分家?”

“爹，我們沒想分！”

“爹，我不分家！”

柳老大柳老二齊聲說道。

笑話，如今老爺子要給老四花一百兩頂官做，他們分出去不是沒他們啥事兒了，到時候銀子沒了，好處也沒撈著，這虧可吃大了。

“三兒啊，分家就算了，既然你們不愿意就讓你娘回了王家。以后這話就別再說了！”

柳老三不做聲，倒是柳老太太不愿意了，“什么回了王家，我老婆子說話啥時候不算數過，他要分家就分，不分四丫就乖乖給我送王家去。一個個都想要我的強！”

柳老頭嘆口氣擺擺手，覺得今天這事兒怕是不能善了了：“罷了，罷了！老三想分就把他分出去，等春耕過后就分！”，

“爹！”見狀不好柳老大柳老二齊聲喊道。

柳老頭背過身只不理會。

要說柳老三可是家里的主力，這要是真的分出去了，這家里的活誰來干？

鄒氏倒不太在意，只要不是自家被分出去就好。

雖說分家了不用再看婆婆臉色，但她深知自家男人的性子，這要是自家也分了家，家里的活計還不全得壓自己身上。

她才沒那么傻。

倒是柳玉姝母女幾人一聽這話，心下一喜，“可算是熬出頭來了。

鄒氏看著滿臉喜色的張氏心下不滿，對柳老太太道“娘，看他們那張狂勁！離開咱老柳家就讓她們那么高興？一個個的白眼兒狼！看以后養不起娃子回來求咱們那天兒的。”

次日，柳家人起個大早，穿戴整齊準備下地了。

柳老頭一聲令下，柳家男男女女二十口人浩浩蕩蕩沖田野而去。田里到處都是人，正是種田時，各家都全員出動了。

柳家地不少，光上等田就有15畝，在松山村不是最多也不算少，算是家境殷實。

柳家的地在早幾天翻過了露著嶄新黝黑的土壤，柳玉姝幾個小姑娘拿著籃子撿地上殘余的草根，這種草根據說只要下過一場雨就會活過來，生命力異常頑強，所以必須清理干凈。

那邊大人就負責挖坑點種子培土。

貓著腰一上午，腰酸背痛！

大伙都挺累，就連柳老二和鄒氏不時偷偷歇一會兒，也累的滿頭滿臉的汗。

農耕時是有午飯的，鄒氏忙搶先說：“爹，這就快午時了，媳婦回去做飯吧！大伙都餓了！”雖說她不喜歡做飯且做的也不好吃，但做飯總比干農活輕松多了。

柳老太太一聽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眉頭一豎：“一天就知道偷懶，咋就顯著你做了！”說著看了一圈，指著玉蟬和玉燕：“你倆回去做飯去，順便再拿壺水來。”

得到任務玉蟬兩人提著手中的敗草倒在地頭兒往回去了。

午飯是在地里吃的，番薯和米做成的稠粥外加一筐玉米餅子和小咸菜，這次地里干活的人都有份。

吃過飯休息了一小會兒，一直干到天色暗了。柳玉姝捶著累的直不起來的腰一步都不想走了。

這農家的活太累了！以后可得多賺錢，不能讓自家人再挨這個累。

這塊地種完只剩下幾塊小點的地，不太急了。柳老頭發下話，讓去找里正來。

里正孫有德留著一撮小胡子，一臉精明。穿著一身灰布衣服在正陽正浩前頭大踏步走進柳家院子。

柳家人都出來迎接，這讓他很有面子，覺得柳家不愧是有讀書人的人家就是知禮數，不像村里別的人家，分個家吵吵嚷嚷、打仗聲天。

“樹大分枝，老哥恭喜了！”

這套詞是里正慣用的詞，每次主持分家都會這么說。

柳老頭扯著嘴角跟著干笑二聲“是，是，麻煩里正了。”

進了正屋柳老頭把孫里正讓在炕頭坐著，又讓給上了茶，自己則坐到了炕尾，一家子老老小小或站或坐在地方鋪開一排。

柳老頭給柳老太太使個眼色，柳老太太心不甘情不愿的打開柜子拿出一個大盒子，從里邊掏出幾張泛黃的紙。

這就是柳家的地契了。

柳老頭把這些東西放到里正面前過目，“孫老弟，這就是咱老柳家全部家當了，有上等田15畝，中等田十五畝，下等田10畝，還有這屋子的地契。”

里正看了兩眼點點頭，“老哥說說你想要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