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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日出的金輝為遼闊的海灘鍍上一層流動的暖金,浪花卷著細碎的泡沫,一遍遍親吻著沙岸,又悄然而退。

卡布,那個笑容總是帶著陽光氣息的少年,一步步走近,暖色的光勾勒著他挺拔的身影,眉宇間那份澄澈的關切,像極了記憶中某個遙不可及的剪影。

思雪失神地望著他,唇角彎起一個含淚的弧度,溫柔卻浸滿了疲憊的思念。那份思念,此刻像無數根細密的針,隨著他的靠近,溫柔又殘忍地刺扎著她傷痕累累的心房。

“思雪…”卡布在她身旁站定后做在她身旁的沙灘上,聲音里盛滿了不加掩飾的擔憂,當看清她臉上的淚痕時,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揪緊了,“…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思雪像是大夢初醒,指尖下意識地觸上冰涼的臉頰,濕濡的觸感讓她指尖微顫。

她低頭看著自己濕潤的指尖,唇邊溢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帶著無盡的苦澀。眼淚何時滑落的?她竟失憶了般毫無察覺。

卡布清俊的眉頭緊蹙,目光不再是往日純粹的明亮,而是多了一抹深沉的探詢和一絲受傷的困惑。他像是第一次真正地、試圖看清眼前這個籠罩著迷霧的女孩。他低聲開口,嗓音帶著一種被陽光灼烤過的沙啞和失落:“我越來越發現……我看不懂你了,思雪。”

“卡布……”思雪抬眸,清晰地看見他眼底那片如被海潮淹沒的落寞沙洲,一覽無余。她的心因這目光而抽痛了一下。人為什么要如此執著?去追尋毫無意義的結果,然后陷入更深的痛楚……

深吸一口氣,卡布的聲音異常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敲打著沉寂的堤岸,試圖喚醒些什么:“思雪,我希望…我能成為你疲憊時可以倚靠的肩膀。”

“我希望…我能為你分擔那些讓你流淚的煩惱,那些壓在心底的痛苦。”

“我希望…當你感到無助,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時,第一個想到的人……會是我李浩旭。”

他和他(葉星晨)曾說的相似的話語真摯而滾燙,像冬日的暖陽,能融化霜雪,卻也燙得思雪不敢直視那雙過于熾烈的眼睛。她微愣一下,倉促地移開視線,目光落向翻涌不息的海浪,仿佛那里藏著她無法言說的怯懦與惶恐。

她害怕這光芒太過耀眼,會模糊了她深埋心底另一個人的輪廓;她害怕一旦選擇了靠近這新的溫暖,就意味著親手抹去那個早已刻入骨髓的少年印記;她更害怕……再次步入一場被自己親手摧毀的幸福幻境。

“對不起,卡布,”她終于逼著自己轉回視線,唇邊艱難地牽起一個微笑的弧度,迎上他那雙仍在執著釋放光芒的眼眸,“謝謝你這樣……真誠地待我,這份好意我無比感激……但是……我不能接受。”頓了一頓,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現實的錨點,“你知道嗎?姚佳……她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可是,思雪,我喜歡的是你!”卡布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急切和痛苦而有些微的顫音,他站起身,在她正面逼近蹲下,急切地想要糾正她的方向,“不是姚佳!我的心告訴我,它想要靠近的、想要守住的,是你!”

他凝視著她的雙眼,那份受傷的神情幾乎化為實質,“難道就因為姚佳喜歡我,你就要推開我嗎?你明明……”他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難以置信的痛楚,“是因為姚佳嗎?”

思雪被他眼中翻涌的苦澀刺痛,那份不忍幾乎讓她動搖。她站起身,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帶著咸腥味的海風,壓下心底復雜的情緒,聲音放得更加柔軟,也更加堅定:“卡布,不是。”

她迎著他探究的目光,清楚地、緩慢地吐出字句:“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珍貴的友誼。正因為珍惜,我才不想冒險去跨越那條線,把一些純粹的美好變得復雜。況且……”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放遠,仿佛在尋求某種虛無的支撐,“姚佳,她開朗、樂觀,像夏日里最明媚的朝陽,她比我……更懂得珍惜你,更適合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迎接明天的陽光。”

話音落下,她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霍然轉過身,背對著他,只留給他一個被海風吹拂著、顯得有些單薄卻無比倔強的背影。仿佛再多看一秒他眼中破碎的光,她的的心就會柔軟下來。

身后一片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嘩嘩聲,一下下,像錘在人心上的鼓點。

“思雪!”過了許久,卡布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被反復碾壓后的、極力壓抑的痛苦嘶啞。那聲音穿過風聲,清晰而沉重地傳入她的耳中。

她腳步微頓,沒有回頭。她能想象出他那雙總是盛滿陽光的眼睛此刻是何等黯淡無光。她又在不經意間,用名為“保護”和“怯懦”的刀子,劃傷了另一個向她敞開真心的少年。

“我李浩旭喜歡的,是你王思雪,不是林姚佳!”他低沉而清晰的宣告再次響起,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卻更像是一句被風撕裂的執念。

“對不起……”思雪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融進了無邊的海風里。

終于,背后那道灼熱而痛苦的注視消失了。

思雪緩緩吐出一口郁結在胸臆間的長氣。咸濕的海風突然變得猛烈,卷起她及腰的黑色長發,瘋狂飛舞。她身上那件淡藍色的百褶長裙,在風中獵獵作響,裙擺飛揚如蝶翼,劃出決絕又脆弱的弧線。心中的酸脹與窒息在風聲中似乎找到了出口,她猛地提起裙角,在細軟的沙灘上向著那咆哮翻涌的海浪奔去!

一步,兩步……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輕盈。咸腥的空氣灌入肺腑,吹散了盤踞心頭的層層陰霾。腳下濺起的金色沙粒飛揚,海浪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向著那遼闊奔涌的蔚藍世界奔跑,仿佛要投入那永恒的律動。任長發在空中肆意糾纏,任裙擺被風高高掀起。淚水不知何時再次滑落,被強勁的海風瞬間卷走,消失在咸澀的空氣里。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久違的、帶著解脫般的燦爛笑容。

“啊——————!!!”她用盡全身力氣,對著翻騰不息的大海吶喊!那些深藏的眷戀、無法愈合的悔恨、沉重的猶豫、對另一個少年的擔憂……所有的所有,在這一刻,都被她狠狠拋向了身后的風沙!

那奔跑的身影,如同掙脫了無形桎梏的精靈,在浪濤與長風之間,盡情釋放著靈魂的重壓。

有那么一刻——短暫卻純粹的一刻——呼嘯的風聲淹沒了腦海的回響,刺眼的陽光灼燒了心底的刻痕。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短暫空白的釋懷。仿佛那個曾在心底永恒占據一隅的少年,連同所有牽扯不清的煩惱與負累,都隨著呼嘯的海風,被這無情的浪潮卷走了,帶向了未知的海平面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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