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過去了,被陣意束縛的房間里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抱著留影劍和無垢劍,藺無心和米夏對視一眼,心想是時候進去看看了。
這幢李玉淼準備好的小型別墅里給她們準備好了足夠多的日常用品,比如換洗衣物和食物。
問題在于,某人并不會用。
羅崇陽被那道陣意鎖在臥室里不得外出。
而藺無心身為前利刃勢力逆刃修道騎士團第十七劍圣自幼便在師兄們的呵護下長大,一應生活起居都交由劍侍與負責供養逆刃修道騎士團的神職人員,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神仙生活,哪會親自洗衣做飯?
看著被洗成棉條的衣物和烤至焦糊的不知名食材,米夏心想真是廢物,無奈的主動承包起三人的起居。
至少在村子里那么多年獨自一人的生活讓她知道該如何照顧自己。
端著做好的飯菜,她將無垢劍放在一旁小聲叮囑對方要是藺無心想趁機逃跑第一時間通知自己,最差的情況下也要把留影劍給少主留在這里,隨即走進了那間緊閉的臥室。
無垢劍輕搖劍身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即斜斜的飄至客廳的茶幾上落下。
既然他和那個孩子都在這里,留影又怎么舍得走?
留影自己不想走,那個小姑娘怎么帶的動?
那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米夏看著閉目盤坐在床上的羅崇陽,感知了一下對方的氣息,饒是已有心理準備仍有些吃驚。
你什么時候到達這種境界了?
盡管原本就只差半步破境,那兩把劍在手自然水到渠成。問題是……你這未免也越境太快了吧?
哪有這樣的?
直接從半步成「勢」進入劍勢圓滿,只差些許積累便能開始領悟「意」的境界……哪有這么快的?
米夏并不知道此時羅崇陽正投身自己腦海中與圓的思維訓練中,一身精神氣看著圓潤飽滿自成天地,實則境界虛高的厲害。
把手中的餐盤放在一旁,她略微收拾了一下房間便識趣的退了出去,沒有打擾他。
走出門再次抱起無垢劍,她坐回門邊的位置繼續蘊養著這把名劍,重新變回守門的石獅子。
自始至終,藺無心沒有說話,仍然閉目盤膝而坐,留影劍靜靜地躺在她懷里。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流逝,門口的兩人也一言未發。
終于,某一天,羅崇陽睜開了雙眼,走下床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米夏為他準備好的新衣服后一只手摁下臥室的門把。
圓從他的意識里流出一片信息,指引著他使用著自己的異能。
嘎吱一聲,門鎖應聲而開,李玉淼留下的陣意消于無形,門口兩座沉默寡言的石獅子也醒了過來。
無垢與留影應他召喚而起,沒入他腰間漸漸出現的一對劍鞘里,很滿意這個新家。
藺無心和米夏睜開眼,看著和以前煥然一新的少年,竊喜之余都有些吃驚。
因為他現在境界太高,她們已經有些看不透他。
抬手招來那柄之前一直被米夏塞在包里的古劍負于身后,他笑著摸了摸米夏的頭,帶著兩人來到屋外。
眼神示意米夏站在一邊,羅崇陽抽出留影劍指向藺無心,說道:“來!”
這便是請戰,請指教。
不動劍從長匣中抽出像之前無數次那樣橫于藺無心身前,她說了一個字:“請!”
羅崇陽閉關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蘊養留影劍,也在被留影劍蘊養。
當年那位師姐的體驗和經歷順著劍源源不斷的流入她的劍心,幫助她修正著自己劍道上的不足。
比如出劍速度太慢的問題。
留影是天下第二快的名劍,以其蘊養劍心,藺無心再慢又能慢到哪去?
縱劍劈出第一劍,準確無誤的被橫身于前的不動劍接住,少年不以為然繼續斬出無數劍光。
第二劍,第三劍……
每一道劍光都被不動劍盡數擋住,沒有傷到身后的藺無心絲毫。
她的防御仍然和以前一樣不動如山,只不過和之前與米夏對戰時比,速度對她已經沒什么意義。
留影都不行,還有誰行?
無數次對劍,留影與不動無數次相交,冒出無數火花,濺起無數碎屑。
她的防御還是那么完美,但劍卻不行了。
不動和留影這種層級的名劍還是差的太多,盡管借由她這個使用者的劍心暫時抗衡住對方,可那終究是留影劍。
不動只是一塊質地極密的山心石,哪怕經由秘械勢力的能工巧匠配合地心漿火千錘百煉,又被她帶在身邊蘊養多年,終究比不了留影這種多年前便已成名的傳奇武器。
藺無心有些惱火,因為她知道就算是這樣,羅崇陽也沒用全力。
那可是留影劍,還是在你手里,怎么可能只有這樣的威力?
以之前那股凌厲的劍光,配合留影真正的威力,第一劍的時候她就該輸了。
而且無垢還插在另一只劍鞘里。
這算什么?看不起我嗎?
還是說……你在試探我?
再一次用不動擋住飛至的留影,不再壓制自己的惱意,她向前踏了一步。
你不來,那我就過去。
就算我再慢,只要你不退,總會靠近。
等夠近了,拼著同歸我也要一劍掄到你臉上,讓你這樣看不起我。
少女艱難的在留影如暴風驟雨般的劍光中穿行,卻堅定而執著的向前踏出一步又一步。
不動劍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動聲色的橫于身前,只不過劍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缺口與裂紋,就像此時藺無心那顆脆弱的心一般搖搖欲墜。
火花與飛屑的對面,少年微笑的臉越來越清晰,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終于,她走到對方身前三尺之內。
少年的手也握住了身側的無垢劍柄。
到這個地步,你終于肯認真了?
不再理會在漫天劍光里穿行的留影,藺無心手持殘破不堪的不動劍迎向了羅崇陽拔出的無垢。
不動劍沒有如她所想被那道劍光斬為兩段,而是徑直撞上了無垢劍的劍脊。
她自己也沒有就此落敗,而是被少年抱在了懷里。
抱著懷中人嬌小的身體,羅崇陽說道:“不動劍源于我母親那道萬夫莫敵的守護之意,本質上不是什么不動如山置身事外,而是內心不為所動,為了守護心里重要的人而舉劍相迎也毫無悔意。所以你之前練的都是錯的,也沒有辦法就此突破那道門檻。不過現在,敢于面對學會前行而不是執著于過去躑躅不前的你和這把劍就此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聽到這話,藺無心心有所感,眼角微濕。
她好像明白了師傅臨死前臉上為何掛著那抹釋然的微笑。
她也明白了為何自己就是無法在不動劍決上更進一步。
原來一開始就錯了。
師姐就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才會那么強嗎?
那自己呢?
要放在心里拿起不動劍去守護的存在……她守得住嗎?
伴隨著藺無心心境的變化,不動劍似有感應般不安的晃動著,劍身上蔓延的裂紋順著幾處缺口不斷向里彌漫,看著甚是危險。劍身上最大的一出缺口上,無垢劍微微一震,向里遞過一絲混雜著羅崇陽異能的劍識。
隨著無垢劍這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動劍表面上的裂紋愈演愈烈,最終化為無數碎片簌簌而下,露出里面嶄新而平滑的劍身。
不動劍就此重獲新生,再不是以前那根怪異的石條,搖身一變化為一把真正的無鋒石劍。
被羅崇陽抱在懷里的嬌小人兒將臉埋在少年的胸口,說道:“謝謝你。”
留影無垢雙劍重回劍鞘,少年空出手來輕撫藺無心的背后,說道:“這沒什么。”
羅崇陽的意識里,圓看著那把經由自己計算控制試調重獲新生的石劍,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這家伙雖然笨,但這種時候還蠻會說話的嘛。
一旁的米夏別扭的轉過身去不再看這對抱在一起的男女,狠狠地咬著牙,心想明明是我先來的,少主你怎么能這樣抱著別的女人?偏偏還是這個自己最討厭的前第十七劍圣。你們要真和當年那兩人那樣……那我怎么辦?總不能讓我和姐姐一樣當你的劍侍吧?你不是說你不需要劍侍嗎?那我呢?
沒有注意到一旁明顯不快的米夏,羅崇陽滿意的笑了笑,心想總算解開自己這個別扭又傲嬌師姐(小姨)的心結了。
不動劍的問題在那晚破境后便被他一眼看破,只不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與藺無心解釋。
今天他剛剛出關,正好借著這股氣勢以劍斗的形式助其將不動劍里的問題激發了出來再自己破除心結。
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對劍比言語上的交流更為有效。
至于重獲新生的不動劍,當然是他的異能和意識里的圓的手筆。現在的不動劍已經穩穩進入到與那些傳說中的傳奇武器相同的品階,只是缺乏藺無心這個主人以足夠的時間去蘊養出屬于自己獨有的氣質,這方面他實在是幫不上什么忙。
現在藺無心的問題已然解決,該輪到小米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