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床上的房卡，他領著米夏來到隔壁，猶豫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后刷開房門，想和葉知秋打個招呼。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吃了一驚。

房間里亂七八糟的攤著衣物，間或還打著幾件內衣，說是遭了賊恐怕也不過如此。

當初養傷期間的羅崇陽曾試圖整理一下葉知秋凌亂的實驗臺，披著兜帽的萊昂阻止，說是沒必要。

現在，他終于知道原因了。

葉知秋是一個幾乎完全不會管理私人空間的技術宅。

抬頭看著遠處床上那個幾件衣服下隱約的人形輪廓和從其間伸出來一絲不掛的修長美腿，羅崇陽無奈的說道：“米夏，我估計不太方便進去，你把她叫醒然后弄成能見人的樣子以后我再進來。”

米夏嫌棄的撇撇嘴，踩著地上的衣服徑直走到床邊，直接掀開了那團被子和衣服擰在一起的麻團。

房間里響起一聲驚呼，然后發出幾聲巨響。

羅崇陽在門口閉著眼裝瞎，心想我什么也沒聽到。

終于，當凌亂不堪的米夏拖著更加狼狽的葉知秋走出來時，他睜開眼睛，幫著小姑娘一起將還迷迷糊糊嘟囔著胡話的葉知秋抬進自己的包間。

希望酒店的服務生和安保人員不會查看這段監控錄像，否則他就真的跳進黃河……不，就算跳進伏爾加河也洗不清了。

洗了把臉讓自己盡量保持清醒，葉知秋推了推眼鏡，說道：“你們兩個真的不嫌事大啊。兩個月前在烏蘭烏德大鬧一場，前幾天又接連在葉卡捷琳娜堡和喀山惹是生非……為此我忙的快兩天沒睡了。”

冷著臉，米夏嗆聲補充道：“但是還有時間喝酒。”

葉知秋白了她一眼，反嗆道：“小孩子懂什么？喝酒是為了提神，就是沒想到這伏特加的后勁這么大……”

不等她說完，羅崇陽搶先打斷說道：“知秋姐，教會到底想在圣彼得堡干什么？這一路上我們發現不少教會的信眾帶著一些大型貨物往喀山大教堂里送去，其中不乏圣徒級別的好手。這么大的動靜，目標是誰？”

打了個酒嗝，不理會米夏未加掩飾捂鼻故作嫌棄狀，葉知秋撓了撓亂成一團的長發，反問道：“知道「失落之塔」嗎？”

回想起大祭司跟自己介紹的千禧年后各大勢力的現狀，羅崇陽說道：“是那個巫們最后的居所——「失落之塔」？”

葉知秋說道：“沒錯，千禧年圣戰是教會對非人類異族發起的戰爭，可不包括所有異端。雖然仍有部分巫師參戰，可絕大多數都死在戰場上，剩下沒有參戰的異端巫師們以‘永世隱居法塔不踏足人間一步’的誓言為代價和教會簽署了互不侵犯條約。現在這批人全部隱居在一座誰也找不到在哪的塔里，這座塔就被稱為「失落之塔」。”

羅崇陽不解的問道：“這和他們這一系列行動有什么關系？難道是他們發現這座塔在圣彼得堡從而想撕毀條約突襲「失落之塔」？”

“要是這么簡單就能被發現，你也太小看那幫巫師膽小怕死的程度了。”

喝了口水壓下反上來的酒氣，葉知秋繼續說道：“教會內部收到消息，有位巫師匿名在「失落之塔」發起來一場宴會邀請。而宴會上要展示的是一系列對圣徒用魔導兵器和一個切實可行的針對教會的作戰計劃。”

聽到這話，羅崇陽震驚無語，但接下來的話更是如一記驚雷般在他的耳畔響起。

葉知秋接著說道：“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位匿名巫師的邀請得到了難以想象的響應人數。超過七成以上的巫師僅僅是看完了邀請函便同意參加這場商榷如何覆滅教會的宴會，這幾乎等同于直接宣戰。”

米夏的聲音從一旁響起：“你確定？「失落之塔」里絕大多數都是怕死鬼，他們怎么會有勇氣向教會宣戰？千禧年時沒有，現在更不可能。”

葉知秋看了她一眼，說道：“誰不是這么想的呢？問題是這就是事實。這場宴會現在被圈里人稱為「千覡之宴」，說是‘千覡’，怕是實際到場會超過兩千人，可以說是自「失落之塔」誕生以來巫師們最大規模的集會。”

羅崇陽說道：“所以說這會在圣彼得堡開？”

一記手刀劈在羅崇陽腦袋上，葉知秋罵到：“你這個豬腦子，那群巫師如此怕死，又怎么會把宴會放在人間界？當然是去不知何處的異空間里最能令他們安心。教會近幾天來在圣以彼得堡為中心的行動是在準備一場軍事演習，將那些壓箱底的武器拿出來試射試用，秀一秀肌肉以敲山震虎。屆時那些巫師肯定在暗處窺視，那幫老狐貍們想讓他們害怕從而打消在「千覡之宴」上宣戰的想法。畢竟他們肯定還是怕死。”

捂住隱隱作痛的頭，羅崇陽問道：“那你來干嘛？既然是秀肌肉的軍事演習，你一個醫生跟著摻和什么？”

看了一眼捂著腦袋作痛的少年，感受著米夏逐漸凝實的戰意，葉知秋也不好意思再對他動手動腳，恨恨地說道：“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最近瞎鬧的這些事兒？到處都在死人，我不過來還了得？。”

聽到這話，米夏插嘴反問道：“也就是說你是被派來對付我們的？”

葉知秋說道：“bingo，復興勢力領主候選第三席·追魂圣手·葉知秋，于四天前接到命令——趕至圣彼得堡，配合當地下轄武裝派別和其他集結至此的同袍將近日在俄羅斯境內大肆制造殺戮的異端擒獲或者……抹殺！”

利爪再次從指尖伸出，米夏將羅崇陽擋在自己身后，緊張的盯著葉知秋，說道：“然后呢？”

兩手一攤，仿佛毫不在意近在咫尺隨時可能暴起殺人的小姑娘，葉知秋隨意說道：“還能怎么樣？如果一直找不到對方，自然沒法開始任務。如果我沒猜錯，那家伙已經把通行證給你了吧？這種情況下除了我這個‘被允許的’以外你指望誰能有那本事找到你們？”

將手搭在米夏肩上示意對方不要沖動，羅崇陽說道：“這就是所謂的賊喊捉賊？”

葉知秋說道：“看你怎么想咯，如果現在的你還愿意相信我的話。”

苦笑一聲，羅崇陽說道：“這種情況下，我有的選嗎？”

如果先前葉知秋所言非虛，現在的圣彼得堡可以說就被教會從四面八方招來的菁英強者圍了個水泄不通，這種情況下僅憑他和米夏別說想對那批被教會收繳的戰利品做什么，就是想離開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既然如此還能怎么辦？

轉過身擋住葉知秋的視線，羅崇陽摩挲著那枚被他用細繩系在頸間的戒指，心想難不成要靠你？

三人極有默契的都保持著沉默，一時間有些尷尬。

終于，少年再次開口說道：“好吧，先不提這些，接下來呢？按你們的計劃我該做什么？”

葉知秋笑道：“哪有什么計劃，你只需要拿著票走進那間教堂，找到本該屬于你的東西，順帶見一個你命中注定去見的人。”

聽罷，羅崇陽盯著葉知秋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知秋姐，這種被他人安排好一切命運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如果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會甘心這樣任人擺布嗎？”

葉知秋沒有直視少年的雙眼，轉頭看著窗外繁華涅夫斯基大街上不停穿梭流動的人群，嘆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是對你來說最好的結果。當年他站在我面前讓我做出選擇的時候我也不甘心，但等結果到來之時我才發現，原來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惡心。你越是試圖反抗，失去的便越多。”

越過米夏走到她身前，羅崇陽看著葉知秋因回憶而微皺的雙眉，說道：“我不信命！”

葉知秋說道：“我曾經也不信……”

不等她說完，少年一把扶過她的腦袋，不帶一絲雜質的淡藍瞳孔湊到近處直勾勾的盯著她的雙眼，說道：“但我想試著相信你。”

指著身后的米夏，羅崇陽繼續說道：“就像她一樣，和什么狗屁命運無關，我愿意相信的只有每個人最純粹的心。兩個月前你救了我，還問了我的名字，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看著這一幕，米夏微微一笑，心想他果然還是那個他，還是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