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擴音器里傳來的聲音，無論是大廳里的競價者還是距葉知秋本人近在咫尺的羅崇陽都有些吃驚。
一條命，簡簡單單作為一個數字和競價就這么被她作為籌碼擺上臺面，未免顯得有些無情。
有資格出這個價的人不多，能拿的出更高代價的人更少，因為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命這種東西每個人只有一次。
葉知秋這個名字對有資格參加這場拍賣會的人并不陌生，尤其是在這復興勢力領主之位待定的敏感時期作為下任勢力領主第三候選人的身份更是如此。所以無論是主持拍賣的司儀還是眾多買家都沒有對這個明顯不合理的報價提出異議。
她是葉知秋，是復興勢力首屈一指的醫術高手，更何況很可能是下一任復興勢力領主，當然有資格出價一條命。
試問誰不想待日后有需時能請到她這樣一位醫術登峰造極的存在出手挽回一條即將逝去的性命？
場間諸人極有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因為他們不僅拿不出更高的條件，也不想因此得罪一位將來可能成為勢力領主的醫術大師。
拍賣師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心想既然是這位開口哪敢有人再出言抬價？隨即走形式般的敲了兩下手中的拍賣錘。
就在第三下代表著成交的沉悶聲即將響起時，大廳角落里站起一位身形魁梧卻又帶著一張畫著怪異圖案的面具將自己真容隱藏起來的怪人，說道：“兩條命，不是救人的，而是殺人的。”
葉知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大廳里一片嘩然，不止因為有人居然敢當著無數同袍的面與身為勢力領主候選人的葉知秋競價，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籌碼。
兩條命，用來殺人的。
這是什么意思？莫非賣家出言讓你殺誰你就殺誰？
這人此言好生囂張。
殺人與救人孰輕孰重不好判斷，但兩條命比一條命多一條命卻毋庸置疑。
這個出價確實蓋過了葉知秋，問題是能做到并敢于提出的人并不多，這人到底是誰？
拍賣師敲了敲木槌示意肅靜，說道：“這位同袍，請露臉。我們必須要確定您有拿出您報價的能力，先前葉知秋女士報價的同時也報上了她的名諱，您也不能例外。”
愣了一下，怪人摘下了遮住自己臉的面具。
看到這個囂張至極的怪人的真容，大廳里響起一陣陣驚呼。
站在包間窗口看著那人的羅崇陽伸出了自己的利爪，相信如若不是之前葉知秋不讓他帶著武器，此時留影與無垢怕是早已出鞘被他握在手中。
他又怎會忘記這人和他手上那對鐵拳？
怪人正是之前任務失敗后抗命獨自動身追捕李芯禺和羅崇陽一行的趙正義。
拍賣師再次敲了敲木槌維持場間秩序，說道：“趙正義先生，相信您比我們更清楚您現在的處境。所以您并沒有競價的資格，更何況現在的您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擁有支付這種承諾的資格。當然，為表歉意，我們可以承諾在您離開前不會有消息傳出，畢竟這是審判勢力和懲戒勢力的工作范圍，與我們無關。”
沒有說話，重新帶上怪異的面具，趙正義起身離開了坐席，消失在拍賣場的陰影里。
隨著他的離開，無人繼續競價，那張羊皮紙自然歸了葉知秋。
看也未看接下來的拍賣品，羅崇陽轉身便要向門外走去。
葉知秋說道：“我知道你要去干嘛，現在不行。”
羅崇陽說道：“我只是跟上去看看，不會動手。”
葉知秋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是傻子。”
羅崇陽問道：“難道就這么看著他走？”
“我說過，現在不行。”
說完，葉知秋不在理他，收回視線繼續看向舉著小木槌的拍賣師。
深呼吸幾口收回利爪，羅崇陽憤憤不平的站回窗戶邊，瞪了一眼葉知秋。
葉知秋沒有在意，反而是將目光都放在由工作人員推上來的下一件拍賣品上。
那是一件圓柱形的透明玻璃標本罐，一只齊腕而斷的右手泡在不知名的綠色液體中被封在其中，皮膚上紋著密密麻麻一大串不知名文字組成的復雜圖案，看著甚是詭異。
拍賣師清了清嗓子，敲了一下木槌，說道：“本次拍賣會最后一件拍賣品，兩星期前在耶路撒冷被挖出來「圣人遺骸」右手部分。和上一件一樣，我們只支持以物易物。當然，只要諸位出的起，我們不介意和剛才葉知秋小姐一樣的支付方式。”
“我明說吧，這截「圣人遺骸」我要定了，出價兩條命，下一位加價的朋友無論拿出怎樣的承諾，我出同樣的一份，外加一條命。”
隨著一個聲音從擴音器里響起，場間頓時鴉雀無聲。
且不說這截「圣人遺骸」值不值這個價，光是這人的出價方式便足以令所有人退步。
不是誰都能有魄力報出這種價，報價者必然是某方勢力的大人物，而且話說道這份上實在太絕。
若是要有人提出競價，對方自然而然便會在你的報價基礎之上再加一條命，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提出競價也不會對結果產生什么影響。
更重要的是，如果結果最終不變，開口抬價者豈不是將這位尚未露面的大人物徹底得罪一番？
問題是能許下這種承諾的人又有幾人得罪得起呢？
拍賣師擦了擦汗，猶豫著問道：“這位同袍，您是？”
“即將上任的下一任復興勢力領主——「白骨肉」韓承彥。”
身穿一身品紅色西裝的男人走上拍賣師所在的高臺，說道。
參加拍賣會的人們頓時震驚無語，心想先是位列第三的葉知秋，怎么現在連位列第二的韓承彥也來了？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某些大人物安排好的一場鬧劇？
主持人遲疑的說道：“您這話……似乎有些不妥，因為據我所知復興勢力下一任領主的任命狀尚未頒布。”
“就像神諭勢力同袍們的「神諭」和這件拍賣品的成交結果一樣，已經確認的未來和事實有什么分別呢？你說對吧？葉小姐？”
男人沒有理睬主持人，轉頭透過包廂的窗戶盯著坐在椅子里的葉知秋。
眾人隨著他的視線望向包廂，心想面對如此明顯的挑釁，那位傳說中的「追魂圣手」又會如何回應？
一只手將羅崇陽拉到自己身后示意他暫且不要出手，葉知秋走至包廂窗口前，看著那位傳說中的韓承彥說道：“我出五條命，你跟不跟？”
“六。”
“十人。”
“葉小姐，這對我沒用，你知道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人命只不過是數字而已，多花些時間罷了。十一。”
“二十人。”
“何必？你不如我是事實，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二十一。”
“五十人。”
“我說過，你出的起我便出的起，因為醫術上我比你更強。五十一。”
葉知秋沒有繼續報數，說道：“我知道，但生命不是單純能用數字衡量的存在，我一直在說人，而你只是在念數字。作為醫者卻缺乏對生命最基本的尊重，這一點你不如我。”
韓承彥說道：“到你我二人這種境界，生死不過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但凡沒死的便能拉回來，既然如此何必在意？不過是履歷表上多幾個數字，好看一點罷了。”
葉知秋說道：“這話等你能救回死人再說，否則生和死還是不一樣的。”
韓承彥搖了搖頭笑道：“葉小姐，我今天到這里不是來浪費時間和你爭論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和你不一樣我很忙，比如要去彩排復興勢力領主的就任儀式。五十一，你還繼續跟嗎？”
看著對面那張不管看幾次都想一巴掌糊上去的臉，葉知秋說道：“按理說你只是第二，斯特蘭奇還在前面。”
韓承彥說道：“可惜他現在不在這里，也沒人知道他在哪。”
葉知秋說道：“告訴你一件事，我欠斯特蘭奇一個人情，所以面對他我可能會放水。而你，不會。”
說完，她拉著羅崇陽離開了包廂。
接過門口工作人員遞來的羊皮卷，丟給羅崇陽讓他收好，二人很快出了歌劇院，向著賓館的方向走去。
“知秋姐，你要我殺的就是那個家伙吧？”
“嗯。”
“確實是一個欠揍的家伙，咱們什么時候去？”
“等通知。”
“還有別的活嗎？”
“有。”
“注意到了嗎？出來以后就一直跟著我們的那個家伙。”
“嗯。”
“知秋姐，你能不能別老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話行嗎？聽著怪害怕的，惹你生氣的又不是我，別朝我發脾氣啊。”
“一會切尾巴的時候注意點面罩，別暴露身份，要不然很麻煩。”
摸出口罩帶上，葉知秋說道。
“好嘞。”
……
看著身前的兩人，趙正義消失在小巷里，繞了一圈很快便出現在葉知秋和羅崇陽面前堵住二人去路，說道：“兩位同袍對不住，那張羊皮卷我確實有急用，得罪了。”
看著身前的壯漢，羅崇陽心想正愁沒處找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門來。
“知秋姐，要留活口嗎？”
“你說呢？”
“懂了。”
沒有伸出利爪，反而將手伸向貼身的口袋摸出那把折刀。
今天出門沒帶著留影和無垢，既然如此正好借這個機會來試試這把刀。
泛著寒光的刀刃轉出，少年一刀斬向曾經摧毀自己回憶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