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的話,難道不應該有喜怒哀樂嗎?但是,就在今天,他見到了不一樣的李總,不像平時那樣,帶著面具一樣的偽裝,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
“哦。”思緒被打斷,李禹生動了動發麻的胳膊,懷里躺著的是婉柔。
車門被小王打開,他走下車,朝電梯的方向走過去。
看著電梯上的數字節節攀升,他心里想的卻是回到家之后該如何跟歡歡解釋自己把婉柔帶回家這件事。
說她現在精神不穩定,不能離開自己?還是說她剛剛試圖割腕自殺,離開自己會有生命危險?
歡歡那么善解人意,一定會理解的吧,恩,會的。
歡歡不會走的,不會離開這,她說那些話一定只是為了嚇嚇他,她怕他知道她打掉孩子會生氣,對,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他嘴角不由得浮起微笑,那表情就好像已經看到歡歡坐在搖椅上等他回來的情景一樣。
但是,當鑰匙打開門,冰冷的空氣,黑暗的客廳,空蕩的搖椅……
沒有,她沒有回來。
她真的走了。
握著鑰匙的手忽然間沒有了力氣,像玩偶的胳膊一樣毫無生氣的垂了下來。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失措,心里有一種走錯房間的陌生感,這里真的是他的家嗎?
如果真的是的話,她……為什么不在?
她很喜歡坐火車的感覺,轟隆隆的聲音充斥著耳膜,窗外飛馳的風景也可以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火車已經行駛了很久,終點站是一處陌生的城市。雖然未來的路或許會有很多的不確定和挫折,但她不后悔。
飛馳的列車,正爬上一處高高的橋,橋下是淺淺的河,水很清,也很寬,在河的盡頭,是極美的夕陽,她聽到對坐的老夫妻驚喜的笑聲,他們牽著手,相互依靠,就連微笑,看起來也是那么的幸福。
她斂眸,將那份苦澀悄悄咽下,沒有人察覺,沒有人知道。
就在這時,手心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頓時,她整個人像被點亮了一般,飛快的按下接通鍵,把電話拿到耳邊。
“嗨?!焙徒裉焐衔鐭o二的開場白。
但,電話那頭卻沒有任何回應,她亦沉默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夕陽。
如果有一天,他們能和那對老夫妻一樣,坐著火車,看著夕陽,一定也很幸福吧?
“還好嗎?”他的聲音和往常不大一樣,似乎低沉了許多,生病了嗎?還是身體不舒服?
她忍不住皺眉,“恩,還好?!?
“哦”又是沉默……“我回家了。”
“哦?!闭f到家,她的心一陣抽搐。
“婉柔的精神不太穩定,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醫院,所以……”
“所以帶她一起回來了吧?!彼嫠f完,并且強迫自己的聲音擠出笑意,“那很好啊,啊,對了如果需要的話,我的衣柜里還有幾套沒有穿的新衣服,你可以拿出來給她穿,是標簽還沒有剪的那幾套,款式都很居家,雖然可能不符合她的風格,呵呵,大小應該差不了多少。啊,還有啊,冰箱里我今天離開之前燉了一些湯,如果不嫌棄,你拿出來熱熱給她喝吧,那對病人很好……想我當年……”
電話那頭傳來的平靜的語調刺激著他的耳膜,他暗暗咬緊了下唇,為什么她現在說的這些話在他聽來會如此刺耳,難道她不該對婉柔的到來而生氣的嗎?為什么她現在還能這么冷靜的對他說著這些無關痛癢的話?
這一刻,或許連他自己都忘了,他當初打給她這個電話,其實只想知道她現在是否平安,僅此而已。為什么,談話會從接通那一刻就失去控制,為什么他們兩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夠了!”他冷冷的打斷她,右手毫無預警的砸向墻壁,轟……的一聲悶響。
“禹生?怎么了?剛才那是什么聲音?”
她比剛才略高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他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也可以如此的輕,如此的冷。
“我會怎么樣,你不是已經不關心了嗎?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問?”
毫不猶豫的按下掛機鍵,他把整個人扔進搖椅,右手壓著額頭,雙眸緊閉。
寂靜的空間擁有鎮定思緒的力量,他看著荒涼的天花板,心潮翻涌,在毫不猶豫的宣泄了怒氣之后,他竟然連聽她回應的勇氣都沒有。他很難想象如果下一秒他真的從她口中聽到,也是啊,那好,我以后不會再問了。這樣的話,到那時,他又該怎么辦……
然而,此時此刻,在臥室里的那張碩大的雙人床上,婉柔精致的五官在清冷的月光下,緩緩地睜開雙眼,冷靜而鎮定的從衣服里拿出一個觸屏手機……
看著手里一直響著嘟嘟嘟聲音的電話,歡歡許久沒有回神。窗外的美景還在延續,她卻絲毫沒有轉移視線。
許久,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手上,兩滴,三滴,四滴……
啊,這是怎么了。她趕忙用手去擋,心里還在奇怪,明明不想哭的啊,明明想證明給他看,就算離開他,她現在也可以過的很好的???
為什么還會掉淚,為什么還會這么軟弱!
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問呢?他第一次用那樣的語氣與她說話,那么冷,冷的好像兩個人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有任何的關系。
不在乎嗎?其實她,真的、不在乎嗎?
纖弱的手掌擋不住奔騰的淚水,她只好捂住雙眼,咬緊牙關,努力不讓任何一個人察覺到她……其實在哭。
火車上的椅子很硬,坐的時間一長,冶軒然便感覺到后背酸痛,渾身上下的不舒服,為了緩解酸痛的感覺,他微微動了動脖子,就在這時火車剛好穿過一處黑暗的隧道,一抹橘黃色的光線毫無預警的闖進了他的視線。
那一瞬間,他……呆住了。
冶軒然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容易觸景生情的人,但是,見到此時此景,就連他也忍不住停駐目光。在那清流河水的盡頭,橘黃色的夕陽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燒紅了天片的白云,無數種鮮艷的錦緞從天那邊被拋了出來,鋪滿了半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