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蘇若雪幻境知前世，錢塘江忘塵收雙徒

蘇若雪下跪磕頭一拜，一句恩公把周圍的幾人都聽得一愣，忘塵心內了然，微微一笑道：“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蘇若雪點了點頭道：“剛才在那幻境之中，我重新回到了前世的生活，對于之前的林林總總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玉羅修在一旁插嘴道：“哎呀，又一個謎題解開了，這我可要好好聽聽，之前我還說要替你做主問你師傅呢，這一次從你嘴里直接說來聽反倒更真切。”

蘇若雪笑了笑道：“小小謝過玉姐姐之前的照料。”

玉羅修詫異道：“小小是你本來的名字嘛？”

蘇若雪點了點頭道：“我祖上姓蘇，是江南姑蘇人士，曾是東晉的地方小吏，后來家道中落，流落到錢塘。到了我爹娘這一代時，依靠祖產經營了綢緞生意，在當地也算是殷實的富戶。我爹娘一直膝下無子，后來到寺廟求子才得了我這么一個女兒，因為我誕下之時便比尋常嬰兒小了許多，體質又柔弱，爹娘就給我取了小小這么個名字，平日里對我疼愛有加，我也過得錦衣玉食的生活。后來我一十五歲那年，爹娘相繼謝世，只留下一個拉扯我長大的乳娘。乳娘待我雖好，可她只是個尋常婦人，并不懂得經營生意。綢緞莊只堅持了一年就因柜上的伙計卷了錢款跑了而關張了。后來到了我一十九歲那年，乳娘把我賣給了西泠橋畔的青樓。我當時只是一個驚惶無助的弱女子，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風塵女。”

玉羅修咬牙恨道：“這些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再不濟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扔啊？我真恨不得剜他們心扒他們皮。”

蘇若雪微微一笑，然后道：“乳娘賣掉我固然不對，可她也無奈之舉。所幸我是大戶人家出身，從小學就遍讀四書五經，通詩詞、曉歌賦、擅女紅，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所以我到了青樓中并沒有像尋常的女孩那樣落了風塵，而是成了專門陪著文人雅士，達官貴人的歌姬。”

玉羅修道：“不管落不落風塵，一腳踏進了勾欄之中，就永無出頭翻身之日了。唉，你也是個命苦的孩子。”

蘇若雪又繼續道：“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青樓勾欄的苦，當時的生活愜意，每天歌舞升平，我也樂在其中。后來有一天尚書仆射柯隆來我們樓中飲酒，與他隨行的有一個俊俏的少年，這少年與我年齡相仿，卻又極度靦腆害羞，有意與我多說話，卻又張不開嘴說不出話。后來我們做起對酒行令，拿著酒令作詩的游戲，才發覺這少年頗有才情，后來這少年經常來飲酒，一來二往便與他熟識，原來他就是當朝宰相阮棟的兒子阮郁。后來隨著與他越來越熟悉，我也漸漸對他的才情傾心，與他私定了終身。”

玉羅修在一旁道：“官宦子弟最薄幸，你也是瞎了心眼才會戀上他。”

蘇若雪嘆了口道：“玉姐姐所言極是，我與他私定終身之后，他果然不再來看我，一去半年多才托人捎了一封書信與我，說是父命難違，已經娶了戍衛京師的將軍之女，叫我忘記他。我見到書信之后，吐血三升一病不起，將養了一年多才能下得了床。因為我一直身染重病，那一年的光景中，樓中的姐妹和老板娘，漸漸把我邊緣化，加上我病后脫了相，往日的老客人也不再來找我。我在樓中漸漸失去了地位，從當紅的頭牌，變成了眾人漠視的棄人。后來我心中郁郁成結，想要去錢塘江投江自盡。”

玉羅修道：“是忘塵救了你？”

蘇若雪搖了搖頭道：“那時我還沒遇見我師傅，我本是去自盡的，可沒成想竟在西湖岸上遇到了一個長相與阮郁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我心中思念阮郁，看到這模樣似他的人在，便想也不想就跟在他身后。后來他坐船去游西湖，我便與他同船而渡。時值梅雨，船在湖中時便下起了瓢潑的大雨，我與他同困船中，便攀談起來。才知道他并不是阮郁，而是要去趕考功名路過這里的窮書生，姓鮑，叫鮑仁。我聽他說要去趕考，就故意出了些試題來考驗他的學識，想不到他竟然對答如流，而且他文思泉涌，極富辯才，思維靈轉，學富五車。我心中歡喜，覺得以他的才學定能考得功名，便把我此前攢下的積蓄盡數資助給了他。”

玉羅修問道：“那后來呢？他考上了沒？”

蘇若雪點了點頭道：“鮑仁果然不負我的期望，一舉得中，拔得頭名成了狀元。只是可惜…”

柳林軒也問道：“可惜什么？”

蘇若雪道：“只可惜他去趕考走了不久，我就又一次病倒了。因為我把自己所攢下的積蓄盡數給了鮑仁，病倒之后我也不得不去為了生計強打精神拖著病體去接待客人。可是這一次病居然越來越重，終于在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后病死后。”

玉羅修道：“唉，聽得我心里惱火。可又還想知道你是如何成了忘塵的徒弟的。”

蘇若雪道：“玉姐姐不必惱火，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說的事雖然是我的記憶，可這只是前生的記憶而已，我并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氣氛，因為現在的我是蘇若雪，我很滿足與我現在的生活，有師傅和玉前輩你們這樣的一群人在我身邊，我很快樂，也很幸福。”

玉羅修微翹了嘴角，沖著蘇若雪溫暖一笑，不再說話。蘇若雪繼續都：“我死后，青樓的老板找了伙計來，把我身上的錦衣和首飾都扒了去，然后拿草席草草裹了起來，就給我扔到了錢塘江中。”

柳林軒聽到這里十分氣憤道：“死者為大，入土為安，這青樓的老板和伙計們太沒人性了。”

蘇若雪又道：“就在我要泡在江里發臭時，當初我和鮑仁初見時，為我們劃船的船家聽說了我死的消息，可憐我身世可憐，就趁著夜色劃船到錢塘江中打撈我的尸身。因為船家也沒有錢，只能為我買來一套粗布的衣衫遮體，也沒有多余的錢財為我買棺材，就在江邊挖了一個墳墓，把我給葬了。”

玉羅修道：“只因你坐了他的船便這樣對你，這劃船的船家倒是個好人。”

蘇若雪道：“我與這船家早有相識，從前我爹娘健在時，每年中元節都要來這錢塘江中放生。因為放生的人日漸增多，所以一到放生時節，總有些百姓蹲守在江邊，等著放生的人離去后便立刻下水把新放生的魚蝦鱉蟹撈捕回去下酒吃掉。我娘有感于此，后來每次放生時都要雇條船到江心去放生，這樣放生的生靈就不會輕易被那些百姓捉了去。那時我家每年雇傭的船就是這船家的。有一年錢塘江發洪水，洪水退去時許多魚蝦擱淺在岸上的坑洼中。當時有人捉了一條金鱗紅背的大鯉魚，那鯉魚足足有一人多長，我爹爹見那條鯉魚生的奇異，不似凡品，便花高價買了回來，然后雇了這船家的船，拉著大鯉魚去江中放生。待到江心把那大鯉魚投入水中放生，誰知那鯉魚一入水中就化成了一跳大蟒蛇，返身抽起尾巴就把這渡船打翻，那劃船的船家被蛇尾掃中昏死過去。我爹一手抓著他，一手抱著船體碎裂掉下的大木板泅水返回岸上。船家感激我爹爹救了他的性命，我爹爹又愧疚于連累他沉了渡船，就花錢給他做了一艘更大更好的新船，從那時起那船家便經常來我家拜訪，送些錢塘江中的水產與我家。”

柳林軒在一旁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往事，也算是善有善報。不過那大鯉魚竟能化成大蟒蛇，也確實是出人意料啊。”

忘塵在一旁笑了笑道：“那其實不是什么大蟒蛇，而是一條蛟龍。”

玉羅修問道：“你也知道這事？”

忘塵笑了笑示意蘇若雪繼續說，蘇若雪點了點頭然后說道：“那船家好心安葬了我，可是第二年錢塘江又發了大洪水，我的墳就在錢塘江邊，洪水一來就被沖垮了。當時我死后因為心中充滿怨恨，一直難以重新投生成胎。洪水沖了我的墳墓把我的尸身卷到了錢塘江中，我就坐在錢塘江邊夜夜哭泣。這時那水中突然走出一個青年，說我爹爹是救了他一命的恩公，為了報答這恩情，就在錢塘江底保護了我的尸身。”

這時一旁的白燕章插嘴道：“哎呀媽呀，這小伙就是那個大蟒蛇吧？報恩報的也有點太晚了，早點報恩啊，還能幫幫你。你也不至于死嘍哇。”

蘇若雪道：“這青年確實就是我爹爹當年救的那條大鯉魚，也就是我師父說的蛟龍，他自稱自己為錢塘郡王，讓我叫他錦大哥。從那以后我就在這錢塘江做了水鬼，不過我并不害人，反而時常去搭救那些落水的可憐人，不過要是遇到心腸壞的人，我不僅不救他，還要喊了錦大哥來吃了他。”

玉羅修在一旁道：“做的好！對待心腸壞的人就該如此！”

蘇若雪接著道：“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年，正巧我師傅路過錢塘江。”

玉羅修轉過頭瞅了瞅忘塵然后道：“接下來的故事還是你小子說說吧！”

忘塵搖了搖頭道：“也沒什么好說的，那時候我修為剛有小成，本來是為了下山尋玉臻劍，誰知路過錢塘江時，聽聞這江中有吃人的妖怪。我就想要提當地百姓除了這妖精。用了計謀和手段終于斬妖精于錢塘江邊。可當我準備收了妖精的精元煉丹時，卻聽到江邊有人啼哭。”

小秋子道：“這哭的定是我師傅了。”

蘇若雪點了點頭，忘塵接著道：“這哭的人正是小雪，我見她是水鬼，本來想要連她一起除了，可見她哭的竟是情真意切，于是便去問她為什么要替一個吃人的妖精傷心，她把她的故事說與我聽，我心中可憐她，又感念這蛟龍精知恩圖報，而且詳細了解之后，知道這蛟龍精并不是人們口中那般作惡多端。于是就收了這蛟龍精和小雪兩人做了我的徒弟。”

第九十一章完